第十一章 脅迫(2 / 3)

“我們必須……打掃一下。”塞文突然想起身邊的羅賓。他自己居住在這樣的環境並不會感到不舒服,比這裏差上十倍的地方他也可以泰然處之。但羅賓應該會受不了這個的。

“好髒啊……”羅賓再次感歎,她四下裏打量,在房屋的角落裏找到了各種生活常用用具,包括清掃的工具,“這裏有水嗎?”

“外麵花園裏有口井。”塞文隨口回答,同時考慮應該如何入手。附近的鄰居雖然沒有好奇心,但是如果公開地進行打掃,難免不被人看到。此時此刻,他不想引起任何的麻煩和關注。

“那麼我來動手打掃吧。”羅賓發出一聲歡叫,她跑過去,抓起工具,然後跑向花園。在他阻止她之前,他看到最近的房子窗前出現了一張臉,一張屬於老年婦女的麵孔。那人似乎是被剛才那聲歡呼所驚動,因而在驚訝到底是誰出現在這個廢屋之中。

“對了。”似乎想起了什麼,羅賓停下了腳步,“哥哥,你去買點吃的東西好不好?”她吐了一下舌頭,“一路吃幹糧,我已經吃膩了。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於淨的房間裏好好吃一頓。不過不幹淨你也不可以怪我,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讓我動手幹什麼活了。”

“你一點都不像個公主。”塞文搖頭歎息。

一個公主是什麼樣的?羅賓早就忘記了,也許她從來不曾知道過。從她出生開始,她就是作為一個男孩來撫養的。

塞文轉過頭,再次看了一眼那個在觀察這邊的老人。老人似乎也意識到塞文警惕的目光。隨著窗簾一拉,老人的臉消失在窗戶之外。這種舉動卻隱瞞不過塞文。從窗簾不自然的抖動中,他就知道那個老人依然在窗邊,從窗簾的縫隙中繼續觀察這裏。

但那老人應該沒什麼危險。上一次來的時候,塞文就調查過隔壁鄰居的身份。那是一位獨居了十幾年的老婦人——沒有任何值得特別注意的地方。即使被她看到也不會造成什麼大的問題。他的心突然想到,也許再小的麻煩都應被消弭在繈褓之中……

塞文離開房子的時候,他注意到那個老婦依然在看著這邊。

作為一國之都,柯迪雅城位於一片廣袤肥沃的平原正中,三條大河交彙於此。它不僅有足以拱衛全市的高大巍峨的城牆,還同時擁有水陸的便捷交通。種種的客觀條件本身已經足以讓它成為大陸上首屈一指的繁華所在,而在即將進行新皇登基大典的現在,這裏已經難以用“繁華”來形容,而更適合用“密集”來說明。街道上的人流簡直像狹小管子裏黏稠的液體,半天都流不動。各地各色的人聚集於此,大量的武裝人員摻雜其中,紛爭與混亂簡直如同虱子離不開老鼠一樣。

因此,在一個酒店裏發生紛爭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這次紛爭的內容是某位軍官打扮的男人沒有錢付酒賬。

“我說過,我是光榮的皇家近衛軍的軍官!!我怎麼可能去抵賴這樣一筆小錢?”被糾纏住的那個男人揮舞著健壯的胳膊,卻無法擺脫死死糾纏住他的那個老婦人,“我隻是忘了帶錢……我以軍人的名譽發誓,我立刻會回來,還給你兩倍的錢,操他媽的!”他向看熱鬧的人群咆哮著,“要不是為了那個該死的大典忙昏了頭,我也絕對不會忘記帶錢就出來喝酒。”

“但是大人,我們這裏可是小本生意……”那個開小酒店的老婦女死死拉著軍官的衣襟不放,她用那種老年人的唉聲歎氣懇求著,弄得軍官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她態度凶狠一點,或者口氣惡劣一點,也許這件事情還能用暴力解決。但這樣一個年紀老邁、而且口氣與其說是債主不如說是乞丐的人,隻有最無恥的街頭無賴才會想到用暴力。

圍觀的人大都抱著幸災樂禍的態度。看起來沒有任何人打算出麵幫忙解決這場糾紛。

“我再重複一次,我是近衛軍官。”那個男人拉下領口的金光閃閃的徽章給老婦人看,“看到了嗎?這東西可不是假冒的!我馬上就會回來……”

“用你的金肩章來抵債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出了一聲。這個貌似合理的建議卻讓這個軍官更加狼狽。一個軍人對於榮譽的重視更勝過他的生命——這是湯馬士反複強調過的。這種違背榮譽的事情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在他走也走不了,在又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他人的幫助。

塞文排開人群,“老人家,”他用最客氣的聲音說道,“請不要這樣,我來替這位朋友付賬。”塞文從口袋裏摸出幾個銀幣。不管那個軍官喝了多少,在這種酒店裏,他需要付的錢絕對不會超過塞文手中的價值。這個行動很有效,那個老婦人放開了手。

圍觀的人群很快散去,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了。

“謝謝……”那個高大的男人露出十分感激的表情。他臉上有一條深深的傷疤,那是戰鬥留下的痕跡,“我馬上就……”

“不必,這點隻是小錢而已。”塞文大方地回答,“看到一位騎士遇到這樣窘迫的情況,任何人都會慷慨出手解圍的。如果願意的話,是否和在下再喝兩杯?”

這個要求自然不會被拒絕。

兩個人在一個角落裏坐下來。並沒有費多少工夫,塞文就知道這個男人名字叫雷伊,身份是近衛軍的一名下級軍官,他當這個職位已經十幾年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雷伊沒有對這個突然冒出來慷慨助人的陌生人有太多警惕,而且塞文誘導的技巧也極有水平。在酒精的幫助下,塞文毫不費力地得到了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情報。

“所以說嘛……現在大家都有些擔心……湯馬士大人的車隊應該早兩三天就到達才對……”雷伊一邊喝酒一邊抱怨。

“湯馬士?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騎士?由他保護的車隊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也許路上出了一點小意外——小病小災、風雨阻路之類不是很常見的嗎?”

“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有很多傳言,據說霍爾曼殿下為了防止羅賓王子回來繼承皇冠……所以路上派遣了很多刺客……湯馬士大人雖然很強,但一來年紀已大,二來暗箭難防,三來寡不敵眾……要是再過幾天王子還沒有出現的話,那才叫熱鬧哪。諸侯們正好都聚集在城裏,到時候恐怕會聯合起兵討伐他……那可真有熱鬧可瞧了。”

“這個城市不是在霍爾曼王子的控製之下嗎?我記得首都及首都附近一帶城鎮的軍力是所有諸侯集合的軍力之總和。這是開國皇帝製訂下來的政策。隻需要一個命令,不就……”

“嘿嘿……”雷伊明顯已經喝高了,事實上他已經在塞文高明的灌酒技術下喝掉了十幾杯烈酒,“按士兵的數量來對比確實如此,可是呢……”他打了個酒嗝,“除了他安排在軍隊裏當高官的那幫蠢貨,沒有士兵願意效忠於他。要是真的有人找到了他謀害羅賓王子的證據,起碼我就一定會率領我的部下和那些諸侯聯手打進皇宮裏去,我的同僚也一樣……”他再次打了一個酒嗝,醉眼惺忪地看著塞文,“你根本不知道大家對霍爾曼和他那幫走狗的反感有多深……如果先皇尚在,憑我的資曆和功績,我早應該被提升為大隊長,甚至可能被冊封為一城一地之主啦……你知道我們一幫人湊一起的時候,討論得最多的就是怎麼把霍爾曼派來當我們上司和那幾個白癡一起絞死……”

“如果諸侯沒有能找到證據,卻依然起兵反叛呢?”塞文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那我就選擇旁觀。隻要他們不侵擾城裏的居民……哪邊打死我也不管。直到分出勝負,我再出麵撈點功勞……”雷伊灌下最後一杯酒,然後直喘大氣,“不行……我不能再喝了……我晚上還要處理諾特大人的營地問題……他們必須被安排在城北的平原……該死,他為什麼要帶五百名士兵過來……”

“諾特?”這個名字讓塞文頓感熟悉,他突然想起霍爾曼在和他交易的時候,所出示的那疊撲克牌,“這幾位爵爺沒有太大野心,他們隻效忠榮譽和忠誠。如果那孩子死了,他們的舉動無法預測。也許是毫無反應,也許會起兵討伐最有嫌疑的人。”在那疊牌的最前端的那一張,就是這個名字。

事實證明霍爾曼頗有識人之明,起碼對那個癩蛤蟆的評價真是一點都沒錯。塞文腦子急劇運轉著,也許這個諾特可以信賴……或者說可以欺騙。

“抱歉……朋友……我實在不能再喝了……”雷伊站起身來,腳步蹣跚,“我必須要走了……”

“祝你一路平安。”塞文說道。

“也祝你一路平安……有需要的話來找我……嗝……我一定會……幫忙……如果你有……麻煩的話……”這名喝醉的軍官搖晃著身體,離開了這家小店。

塞文沒有耽擱,緊接著離去。他已經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情報了。他把需要的食物包好,走出門的時候,發現天已經近黃昏。羅賓已經在房子裏等了好長時間。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塞文的心裏就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不安。

塞文用最平常的步伐向回走。像這樣一個衣著打扮普通、行動又從容自信的人是不會受到衛兵盤查的。事實也正是如此,街道上負責警戒的士兵多了好幾倍,卻沒人找塞文的麻煩。他很輕鬆地回到了他的落腳點。

那棟房子依然平靜地聳立在夕陽的光輝下。透過房外破舊的籬笆,可以看到那口水井周圍滿是水跡。這種種正常的跡象卻讓塞文感到無法形容的危險。他馬上找到了讓他感到危險的細節——水桶摔在井邊,看起來似乎隻是因為使用者隨手所扔的。但塞文卻明白這種情況不會出自羅賓之手。那孩子喜歡任何東西都井井有條。

塞文拔出自己的匕首,讓身體融入陰影裏,悄悄接近那棟房子。在失去劍後,他一直使用這把長匕首——這是羅莫留下的,雖然羅莫從來沒用過這件武器。

塞文隱身門後,通過窗戶向裏一瞥。房子裏空無一人。他把耳朵貼到牆壁上,就算人類可以隱藏起自己的身體,但絕對隱藏不了呼吸,除非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