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1 / 3)

“我答應過他……我要保護那孩子……”塞文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了聲,“可惡……是我的錯……”

“但是殿下,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居然對這裏了如指掌……她是第一次來這裏,居然知道我們都不知道的密道……”

“不要說!”羅賓用堅定的聲音阻止了塞文的話,“出去後再說好嗎,哥哥?”

不過現在他的保鏢工作已經結束了。塞文聽見遠處的滴水聲,同時感覺到空氣的細微流動。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裏的黑暗,這裏居然是個分岔路口,有五個方向。這讓他想起過去聽到的一個傳說:皇宮地底還有一個複雜的迷宮,某個皇帝想建造一個和地上宮殿同等規模的迷宮,可惜工程未完他就先完了。

“你騙了我?可是為什麼……”他看向霍爾曼身邊的魔法師,那個老頭得意地摸著稀疏的山羊胡子,正眯著眼睛看著他。

“看到她又如何?你又不能帶走她。所以還是放心地把她留在這裏……難道你看一眼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牧師平靜地分析,“還是跟我來吧。拿到你的酬金,去北方,永遠不要再回來。”

“啊……”

耳邊傳來輕柔的滴水聲。聽著那清脆悅耳又保持著永恒節奏的聲音,隨著一聲又一聲,塞文的力氣似乎又回來一些了。

他們沿著岔道中的一條通道前進。羅賓感到塞文的身體越來越僵硬,似乎活力正一點一點地從他身上流走。她害怕地聽到他的呼吸漸漸減弱,同時身體越來越冷。

“這裏倒是不錯。”塞文低聲自言自語。空氣十分清新,這裏應該很接近地麵,起碼有和地麵相連的通風口。但是一路走來,塞文都記得自己是在向下走,所以他肯定這裏有個通到地麵的通風口。

(全文完)

“等一下,你不是答應……”塞文驚訝地看著霍爾曼。他的聲音停住了,他看到霍爾曼額頭殘忍的皺紋,從他眼角惡毒的笑意,從他嘴角嗜血的弧度,他瞬間就明白牧師要殺他不是自作主張,而是因為霍爾曼的授意。

“到了。”牧師回答。伴隨著這個聲音,一張金屬的網從天而降,把塞文罩個正著。躲藏在樹木陰影裏的伏兵衝了出來。

塞文閉上眼睛,用身體去感受空氣的流動。風是從這裏吹進來的。他走向其中一條通道。黑暗中很平靜的他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石造的大廳。大廳空無一人,隻有他的腳步聲在回蕩。

塞文試圖爬起來,同時不影響脊背處的傷口,起碼不讓那傷口疼痛加劇。他感到頭上一陣冰涼黏稠,用手一摸卻隻接觸到一些半軟半硬的東西。那是尚未完全凝結的血塊,也許是別人的,也許是他的,他感到頭上劇烈地疼痛。

“抓到你了!”那個衛兵得意地從地上提起羅賓,把這個女孩像隻貓一樣抓在手裏。和他那魁梧粗壯的體格比起來,羅賓確實也隻能算隻小貓。這個衛兵是個胖子,一頭短發,生了一張豬臉。“哈哈……這下子王子殿下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小東西,你可真會躲,害得我們到處找。”

一直到他完全死透,塞文才從他的後頸裏拔出匕首。

兩聲人體仆倒的濁響,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牧師轉過頭,看到塞文靜靜地站在石子路上,兩具被切斷喉嚨的屍體躺在他腳下。

塞文靠著冰冷的岩壁停了下來,靜聽追趕的聲音。沒有人追過來,殺手告訴自己。他靜聽自己的心跳,同時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突然有些想笑起來。也許這樣的風格才適合他,保鏢的工作他並不拿手。他喜歡這種沒有牽掛,隻為自己而戰,生死懸於一線轉瞬間分出勝負的戰鬥,他過去所有的戰技都是為了這種戰鬥而鍛煉的。一旦他成為保鏢,把主人的安全高懸在自己之上的時候,他的實力就大打折扣了,就很容易陷入苦戰。

“做得好極了。”牧師一臉笑意。

“休息一下吧……”塞文輕聲地說道。他看到自己每一個足跡都留下一小攤血跡。那個刺他後背的家夥出手可真重,他有些安慰地想起自己劃開對方喉嚨時手的觸感。

好多的腳步聲。猛然間塞文才明白自己耳朵聽到的是什麼,腳步聲中夾雜著隱約傳來的鋼鐵碰撞的叮當聲,是追兵?!

是錯覺,在塞文心靈深處,另外一個聲音回答道。你真的以為你是她哥哥?你隻是個雇傭兵,即使這個稱呼抬舉你了,你隻是個殺手。你出身貧賤,雖然你身上也流著那麼一點點皇族的血脈,但那比婊子的誓言更不可靠。而那孩子是真正的皇族,你和她的區別好像鳳凰和螞蟥的區別一樣。她確實在喊你哥哥,但那不過是個美麗的誤會而已。

塞文困惑地把目光重新轉回到自己手中的殘臂上來。羅賓呢?他思索這個問題,卻覺得頭腦一片茫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塞文把尚存的那隻胳膊放在羅賓身上,因為他的昏眩連平衡都把握不住了。他很清楚自己把大部分重量都壓到了羅賓單薄的身上,而這個女孩卻默默咬牙承受。

“阿……不,哥哥,不要取下它。這徽章受過祝福,媽媽告訴我它可以保護我不受傷害。戴回去。”

“哥哥,我給你念詩好不好?媽媽說精神不振的時候聽詩可以讓精神振作起來。”沒有等到塞文回答,她就開始背誦一首詩歌。“一日終結將至,以滿懷敬仰之心,期待黑暗降臨……”她突然明白這詩歌裏有某種不好的征兆,於是立刻轉變話題。“不,這個不好,我換一首……我不能看清你最後模糊的笑容,我是如此的無足輕重……”

那是自己的錯,如果你真的統治有方的話,你根本不必害怕任何東西。塞文想這麼說,聲音凝結在他喉嚨裏。他再次看了看霍爾曼——這個男人臉上依然掛著他刻意裝出來的威嚴和輕蔑,但他卻膽小得如同一個路邊的小賊——一個畏縮、怯懦卻貪婪、殘忍的蟊賊。他平時偽裝出的王者風範現在隻剩下一副可憐的假麵具而已。

塞文看到少女臉上的驚訝神情。那張臉急速鼓起,接著在他麵前崩潰。純真的表情化作無數血肉的碎片飛濺。不僅是她的臉,她的身體整個膨脹開來,被由內向外的力量扯成碎末。上一秒鍾她站在原地,一隻手被塞文拉在手裏,下一秒鍾她就完全消失了,隻剩下一隻殘手還在塞文的手裏。

不,不要想她。塞文的理智提醒自己,你現在自身難保,能逃出去就應該謝天謝地了。你負責保護那女孩到城裏,其他的事情是完全超出你的能力範圍的,你不是個騎士,沒有必要為做不到的事情去送死。隻有騎士,才會念著“榮譽即吾命”這種蠢話去自殺。

“噓……我沒事……”塞文製止住她的喊叫。誰也不能保證這樣一個聲音不會引來什麼人。“你知道到外麵的通道怎麼走嗎?”他低聲問。

“哥哥……看那個……”羅賓指向洞穴的中央,一塊巨大的油礦石聳立在地麵上,綠幽幽的光芒照亮了附近的空間。血紅色魔法文字寫滿了這塊油礦石,紅色的光芒不斷閃爍,說明這個魔法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失效,它依然在運作,在等待著使用者的激發。

“可是,陛下,臣以為,無需真正得到口訣。”

幾個人頭從塞文身後的高牆頂端冒了出來,另外一隊急促的腳步聲則說明大隊人馬的行動。塞文看著前麵,如果他能翻越那段牆壁的話,也許他就能擺脫追兵。但塞文不敢保證那牆後麵是否還有另外一張金屬網在等待著他。

手快如電。塞文低聲默念著這四個字,同時把右手的匕首順勢刺進第一個人的胸口。一把斧頭劈向他的腰部,塞文注意到揮舞斧頭的是個矮人,在人類國度裏,這個種族並不常見。身輕如燕。他再次念誦著,然後高高躍起,閃過這一斧,左手匕首刺進矮人的脖子。

“何況隻需要您佩帶徽章在身,同時又有皇家血統,哪個諸侯會冒險發動無法成功的叛亂呢?要知道,他們並不知道您沒有掌握這個法術。所以他們認為背叛的最好結果就是和您一起同歸於盡。換句話說,您並不需要‘真的知道’這個歌訣,隻需要讓‘別人以為您知道’就可以了。”

“嘿嘿,陛下,現在已經不再有人能啟動毀滅法術了。”那個魔法師笑著,原來他們所懼怕的就是這個。他們怕那孩子放出最後的毀滅法術。可是世界上已經沒有人知道引發毀滅法術的完整口訣了,羅莫已經死了,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害怕這孩子……

“等一下,哥哥,別睡著啊。”她喊著,但塞文隻用低沉的、無力的聲音來回答。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到哪裏去了?不管他,我在這裏等,他一定會回來的。在這裏等……”他看向手裏的女孩,羅賓身上穿了一件破爛的短襯衣,光著腳。因為剛才的粗暴動作,她的衣服扣子被扯開了,露出剛發育的胸部。豬頭看著手裏的獵物,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可塞文必須走。不走就會死在這裏。

路的盡頭已經在望,前麵是一座在樹林映襯下陰暗深沉的大房子,坐落在樹林中間。房子的牆壁被染黑——不祥的黑色。

塞文衝向房子大開的門,在進去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猜測十分正確。這棟房子裏什麼東西都沒有,隻有一個用石頭和不知道什麼年代的木頭組成的礦洞入口,這棟房子本身就是為了遮蓋這個礦洞而存在的。幾個人影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