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往事(1 / 3)

“閉上嘛,閉上嘛,就一下!”

她的聲音那麼嬌柔,滿臉的渴望。

他歎了口氣,禁不起她軟磨硬泡,終於放下賬本,閉上眼睛。

她露出得逞的笑,抬起毛筆,蘸了濃濃的墨,在他臉畫了一個叉。

“哈哈!”

他眼開眼,無可奈何地看著她。

都怪他不好,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讓她寫字呢?結果這位大小姐對毛筆有了無比濃厚的興趣,畫完了臉,目光轉來轉去,又停在了賬本上。

“喂,這可不行。”他急忙護住賬本,一麵找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說,我讓你畫了一下臉,你也該讓我畫一下吧?”

她連忙跳到一邊,“是你自己同意的啊,又不是我強畫的。”

“嗯,那我就不畫你的臉。可是你也得做點什麼呀?”

“做什麼?”

“讓我抱抱。”

“這個簡單。”她駕輕就熟地爬上他的膝頭,抱住他的脖子,忽然心生歹念,“我再讓你抱一下,你再讓我畫一下吧?”

他皺眉,“劃不來。”

她討價還價:“再加一個親親呢?”

他明顯神動了。

她在他臉上“叭唧”一口,手上的毛筆毫不客氣地在剛剛親的地方畫了一個圈。

“哈哈哈哈……”

看著自己的傑作,她笑得捂起肚子。拉著剛從門外走來的蘇誠又笑又喘,“哈哈……哈哈……誠、誠叔快看,哈哈、快看……哈哈……哎喲哈哈……”

穩重如蘇誠,看到杜乙商的臉左邊一個圈右邊一個叉,也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紀綾捂著肚子往外走,要找更多的人來“欣賞”。

蘇誠由衷道:“我已有多年沒有看到大小姐這樣笑過了。”

杜乙商看著她的背影,目光裏充滿了憐愛。

蘇誠看到他這片目光,心裏長長裏歎氣。

大小姐這麼多年來的苦處,上天已經派人來補償了……

年節將近,發完了蘇家夥計的年節銀子,杜乙商要帶著紀綾回杜家。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這裏有我娘,有我妹妹,還有好多好吃的,為什麼要走?”紀綾抱著蘇夫人親手做的點心,賴在房裏不肯出門。

每個人的頭上都在滴汗。蘇夫人撫著她的頭,款款道:“傻孩子,他是你的夫君啊!”

唉,好容易教她認識了娘,認識了妹妹,卻不知道這個天天與她同床同枕的男人竟然沒告訴她自己是什麼人。

“夫君是什麼東西?”

“呃……”蘇夫人的頭上也快冒汗了,“這個,夫君是和你一輩子相守的男人。”

可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男人?”狐疑的眼神在杜乙商身上轉了轉,“什麼是男人?”

就在滿屋子的人都要倒下的當兒,杜乙商道:“我就是那個一輩子管你吃喝的人,你要不要跟我走?”她猶豫了一下,“我們要去的地方,也有這麼多好吃的嗎?”

“當然。”

“呃,那我勉強去看一下好了。如果不行的話,你要送我回來哦。”

“好。我答應。”

“拉勾!”

“拉勾……”

她得到了保證,快快活活地上了轎。

到了杜府,一家人終於見到了站著走路的少奶奶,興奮無比,柔兒更是滿臉帶笑迎上來,扶她進門。她卻站住了,上上下下將柔兒打量一遍,轉頭問杜乙商:“她是誰?”

“少奶奶不記得了嗎?我是柔兒。”柔兒一麵說,一麵暗自詫異。

“柔兒?”紀綾又把她打量一遍,忽然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柔兒吃了一驚,臉上變色,“怎麼會?柔兒可是喜歡少奶奶都來不及啊!”

“你討厭我。我知道。”紀綾下定論,“我遇到的這麼多人裏麵,隻有你一個人是討厭我的。”說完,她拂拂袖,自己掀簾子進屋。

身後跟著的一大幫丫環、老媽子、小廝,都呆呆地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少奶奶為什麼一醒來就給這位少爺跟前的大紅人一個老大的下馬威。

哦,吃醋。少奶奶一定是吃柔兒姑娘的醋。

那邊少奶奶已經在叫:“商商,這裏好多花哦……”

商商?

大家都掛了一頭的汗。

杜乙商走到她身邊,替她收拾從枕頭裏掏出來的幹花,笑道:“以後不可以亂說話,別人聽了心裏會難過的。”

“她就是討厭我嘛!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會不知道嗎?”說完她的臉一垮,“我有點餓了。”

柔兒忙道:“少奶奶請稍候,我去拿些點心來。”

“等等。”杜乙商叫住她,“你叫張媽到長興酒樓買珍珠糕、玉茸餅、芙蓉酥油卷三樣糕點。”

柔兒答應著去了,片刻後送來,紀綾歡喜地拿起白瓷碟,坐到一邊嚐起來。

柔兒輕聲道:“少奶奶她怎麼……”

“噓——”杜乙商眉眼含笑,示意她不要打擾。

柔兒實在忍耐不住,“她好像不太對勁……”

“這樣不好嗎?”杜乙商回過頭來看她,神色間竟帶著些許埋怨,“如果她能夠一直這樣開心,又有什麼不好?”

“當、當然沒問題,我隻是擔心。”

“咦?”正吃得開心的紀綾像是發現了什麼異樣,看著一塊咬了一半的玉茸餅,臉上浮現一片狐疑神色,發起呆來。

“怎麼了?”

紀綾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臉上的茫然神情越來越重。

“綾兒,你怎麼了?”

“這餅……”紀綾皺著眉,無來由的空茫感覺瞬間捉住了她,她搖搖頭,腦海裏仿佛有什麼東西飛過,那麼快,都來不及抓住。

杜乙商大吃一驚,劈手奪了她手裏的碟子,急忙塞了一杯茶到她手裏,“綾兒,喝茶,喝茶。”

紀綾恍惚地接過茶杯,看著那碧清透徹的茶,忽地一笑,道:“碧螺春。”

這三字,她說得那麼輕那麼淡,神情一片淡定,宛然便是從前的紀綾。

杜乙商的臉色都變了,拿開茶杯,深吸一口氣,“綾兒,我們去看他們掛春聯好不好?”

紀綾臉上一片怔忡,隻是怔怔由杜乙商扶著,穿過遊廊而去。

晚上紀綾翻來覆去不想睡,纏著杜乙商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