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蹄下驚魂 血冊留名(2 / 3)

她轉身,不去理會這男子,隻顧四處張望,在不遠處看到忘了的身影。他正孤單單地站在街旁角落裏,遠遠地望著她。她從他的眼睛裏讀出了深深的自責與沮喪:他救不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差點被車輪碾壓。他救不了她!救不了她!救不了……

她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在發現她正望著他時,他便猛地轉身,像一頭負傷的野獸,逃入了拐角一處胡同內,再度封閉自己,獨自去舔拭傷口。

“忘了!”

她慌忙喊了一聲,急急邁開腳步,欲追那陷入自卑中的人兒,不料被人拽住了胳膊。她回頭,看到的依舊是那陌生的男子。

男子緊緊拽著她的胳膊,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如同盯住了一隻試圖掙脫他的獵物。

“是我救了你呢!”

陌生男子再度提醒她,言中有著顯而易見的企圖。

她同樣直視著他,問:“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他臉上端著溫和、無害的笑容,道出一句驚人的話,“隻要你以身相許!”

“好啊!”她笑靨盈盈,指著正趴在馬屍上痛哭的車夫,慢悠悠地道:“隻要你讓他的馬活過來!”

“這是刁難!我最痛恨的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人!”他笑嘻嘻地說,扣著她胳膊的那隻手卻暗暗使上了勁。

她的身子麻了半邊,眸子裏凝聚一層寒霜,微振衣袖,袖中劍已悄然露出劍鋒,凜凜寒氣迫至他的腕脈。

一閃而至的銳芒劃過他的腕脈,他心中一凜,眼角瞄到她袖口微露的鋒芒,銳芒吞吐間再度逼至脈門,他不得不鬆手,目光閃爍一下,他笑歎:“好一個綿裏藏針的小女子!”

外表如此清雅婉約的女子,竟是一朵帶刺的花。嘖!這刺兒還蠻紮手的。看著手腕上劃開的一道小口子,他的笑容逐漸變冷,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咱們後會有期!”既然在她身上討不到甜頭,他幹脆走人。

看他遠去,她長長鬆了口氣,心知他的功力絕不在她之下,真要拚鬥起來,孰輸孰贏,難下定論。

劍芒隱入袖中,她匆匆拐入一條胡同。

陰暗的胡同裏,除了一隻野貓蜷伏在角落之外,她沒能找到一個人影,心中惦記的人兒早已不見了蹤影。

即將穿出這條胡同時,她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身一看,卻見鬥勺正匆匆向她奔來。他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焦灼,腦門子正淌著汗。他是一條街一條巷地找了她許久。

匆匆奔至宮主麵前,他顧不上緩口氣,張口就道:“宮主,屬下在丐幫分壇打探到一個消息,招賢莊已請到一位高人幫廣英傑解穴,據說這位高人正是天下第一樓中五行相生院的金字一號!”

“哦?廣招賢這麼快就把天下第一樓的人給請來了?”情夢頗感意外,“不知這金字一號是怎樣一個人?”

“屬下曾有耳聞,金字一號是天下第一樓的一名駐外巡察,主要負責巡視四莊的狀況。此人喜好遊山玩水,貪戀美貌女子,自詡風流,也曾為天下第一樓網羅了不少能人異士。但此人心機頗深,旁人隻能猜透他一半的心思,由此得名金半開。”“金、半、開!”情夢咀嚼這三個字,嚼不出任何味道。

她從未見過金半開,這三個字在她腦子裏頂多也隻能湊合成一張白紙。對他一無所知,這感覺令她不塌實!

“你再去一趟丐幫分壇,請丐幫的人給金半開捎個口信,就說朱雀宮的主人在如歸客棧靜候他大駕光臨。”情夢囑咐。

鬥勺點點頭,匆匆離開。

情夢也無心繞著胡同尋人了,當務之急,她得先會一會這個金半開!

情夢匆匆趕回客棧,在“菊”字號客房內等候許久,金字一號始終沒有露麵。

夜幕降臨,客房裏掌了燈,情夢關妥窗子,和衣上床,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

篤、篤、篤——

有人在輕輕敲她的窗!

情夢一驚,急忙下床,看到窗外伏著一個人影,窗子“嘎吱”微響,被人撬開了!

“誰?”她持起桌上燈盞往窗口照。

窗台上坐著一人,一襲白衣、英姿颯爽,俊朗的容顏寫滿和煦的笑意,濃墨般深沉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正是今日她所遇見的那個登徒子!

“是你!”情夢頓時冷了臉,“半夜爬窗,敢情你是個采花賊!”

“錯!今夜是姑娘主動約我來此相會的!”那人嘻嘻一笑。

“我約你相會?”情夢目光一凝,仔細打量他,“敢問閣下貴姓?”

人家問得客氣,那人答得也客氣:“免貴,小姓金,道上朋友贈名半開……”

“金半開!”情夢大吃一驚,小心謹慎地求證,“閣下果真是天下第一樓中五行相生院的金字一號?”

“如假包換!”金半開翻窗入內,“姑娘不是急著托人約金某前來一會嗎?其實,我已說過‘咱們後會有期’的,姑娘不會忘了吧?”他衝著她指了指自個兒的左臉頰。

看到他的左臉頰有些紅腫,情夢臉上難得的暈上一層酡紅。今日,她惱羞成怒之下賞了他一耳光,想不到他還記著仇呢,此刻他該不是來要她難堪的吧?

她力持鎮定,反問:“這是小女子的錯嗎?”言下之意,當然是怪他不該隨意輕薄她,這一巴掌是他自找的!

一聽這話,金半開哈哈一笑,答:“姑娘何錯之有?錯的是金某人!金某實不該多管閑事在馬蹄之下救姑娘一命,更不該趟今日這渾水,到姑娘麵前自討沒趣,你說是不?”

“渾水”暗示著她挑釁招賢莊一事,她若答“是”,就表明招賢莊與朱雀宮之間的矛盾是沒有和解的餘地,他特意來此勸架也是多餘!

情夢是冰雪聰明的人兒,怎會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她笑笑,“閣下多慮了!閣下到此若不是來數落小女子的不是,又何來自討沒趣之說呢?”

他自個兒送上門來,隻要不昧著良心偏袒一方,朱雀宮與招賢莊之間的恩恩怨怨,她也不想深究下去。且看他持怎樣一種態度。

“金某說過姑娘沒有錯,既沒有錯,金某又怎會數落姑娘的不是。何況,姑娘是明理人,怎會不知‘得饒人處且饒人’這理兒呢?”金半開果然是持著和事老的身份來化解矛盾的。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理兒,小女子懂的。不過……”話鋒一轉,她直直地望著他,反問,“閣下認為對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該不該心軟、該不該寬恕?”

金半開目光微微閃爍,笑容卻絲毫不減,“姑娘究竟想怎樣,不妨直言!”

“不想怎樣。”她學著他白日裏那種口氣,“隻要天下第一樓幫小女子討回公道!”

“公道?姑娘是想讓廣老莊主認個錯,再依約讓你與他的大兒子拜堂成親麼?”金半開覺著好笑,大笑道,“姑娘真的願意嫁給一個膽小怕事、隻會躲進棺材裏逃避禍端的軟骨頭嗎?姑娘可不要自欺欺人呐!”

這小女子分明就是一直在刁難廣家人,她曾親口允諾隻要廣家把人送來就給解穴的,人是給送來了,她卻不老老實實待在客棧內,故意跑到外麵去四處閑逛,硬是讓人撲了個空,這不明擺著她根本就沒把那位英傑少莊主往心裏頭放嗎!

“不錯!小女子確實不願將終生托付給這類懦夫!”情夢一挑眉,直言不諱,“隻要閣下點個頭,幫小女子做件事兒,朱雀宮與招賢莊之間的恩怨便可一筆勾銷!”

“姑娘想讓金某做什麼事?”金半開滿眼叵測的質疑,“莫非是想讓金某娶姑娘為妻?”

她笑著搖一搖頭,“閣下自詡風流,小女子卻不喜那流連花叢四處沾蜜的蜂兒。”

如此說來,如他這等英姿颯爽的男子也無法令她稱心嘍?他摸摸鼻子,苦笑,“罷了,姑娘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究竟想讓金某做什麼事?”

情夢索性把話挑明了講:“閣下隻需當一回說客,勸玉宇前輩幫朱雀宮渡過難關即可。”這事兒,憑天下第一樓的實力,應是舉手之勞!何況,行俠仗義本就是俠道中人義不容辭的事,她就不信對方不願點頭應允。

金半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定定地望著她,臉上依舊掛著笑,眼神依舊深沉,她依舊無法從他那幽深的眸子裏探知他心中的想法。

他默默注視著她,良久良久,突然一字一句問道:“朱雀宮也想得到樓主親筆題寫落款的牌匾嗎?”

凡得玉宇清澄親筆題寫落款牌匾的江湖門派,均得其庇護。情夢再清楚不過了,她肯定地頷首。

金半開追問一句:“不後悔?”

情夢覺著奇怪:這有什麼值得後悔的?天下第一樓肯仗義援助,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後悔?

她剛要點頭,房門“哐”的一聲被人推開,鬥勺大步邁入房內。他方才一直守在門外,將房內的談話聲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再也忍不住闖進房裏,搶先發問:“要得到天下第一樓樓主親筆題寫落款的牌匾,是不是還有什麼交換條件?”

“有!”金半開從衣兜內取出一本紅皮冊子,以極為公式化的語氣說道,“樓主有令,凡得樓主親筆題寫牌匾者,需將所率幫派歸入天下第一樓,成為本樓分支,由樓主一人管束!”

由玉宇清澄一人轄製?這豈不是逼她將祖宗苦心創建的朱雀宮雙手贈送給他人嗎?

見她眉頭緊鎖,沉默不語,金半開便故意長歎一聲,“樓主有心統一各門各派齊心對付永尊門,可惜多數人放不下舊觀念,隻知分清界線、各自為陣,到頭來還不是被永尊門逐個擊破。當初,他們要是肯歸順本樓,也可保全門下幾百餘口,這些人的一己之私,到頭來卻連累那麼多無辜的人枉送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