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公孫司辰人呢?”
高大身影立在奎章閣外,眯眼掃過表情瞬呆的星曆生。
“薛大人?”一位年紀與公孫太一相仿的星曆生慌忙站起。
“人呢?”薛石眼有不耐。
“太一啊……下官方才瞧他往那個方向走,應是去了觀星台。”星曆生顫抖著手為他指路。
斜看那星曆生一眼,諷笑微勾,薛石直往觀星台走去。登台迎風,未見人影,沿著來時路線又找了一陣,仍然尋不到人。
信步走在回廊內,八月桂花香,九月蝴蝶黃。宮中植滿香花香樹,不同時節開出各色花朵,綠葉搖搖,瓣影飄飄,馥鬱氛芳彌散在空氣裏,令人心曠神怡。
不知不覺來到綠陰如蓋的樹下。此處錯落種植著鬆、槐、桂樹,枝葉疏密層疊,有一大部分蓋在了屋簷上。
這樹……
花已凋了。
怔怔盯著樹梢,待要離開時,眼角突然撇到殿頂凸起簷角後露得半片衣袖。心一動,人已輕悄悄躍上。
真的是他!嘴角含上笑意,輕輕坐在簷上,他看看四周,吸得滿腹桂香。
金色的花瓣搖曳枝頭,風過處,散得簷上點點金黃,落在沉睡之人的衣上、發上、臉上……豔拂衣襟蕊拂杯,繞枝閑共蝶徘徊。
他睡得很香,原本蓋在臉上的書滑落肩頭,薛石瞟了眼,輕輕拿起……嗯,不是兵書。
桂花樹下好乘涼嗎?明知他在偷懶,薛石卻起了戲逗之意。
為何,這個漢人會吸引他?
薛石不否認,遠遠看這清瘦身軀,的確不失箭矢羽翎的優雅,由初時的懷疑,變為如今想看看這張惺惺作態的臉若是摘了麵具,會給他一個怎樣的笑容。
喜歡他,他喜歡他……
手,情不自禁撫上黑發,一縷一縷繞在指尖,一圈一圈盤纏腕上……
黑睫輕輕眨動,惺忪的眼微睜,隱約瞧到眼前一張放大的臉。
揉眼,翻身,輕喃一句“薛大人”後,翕動的睫重新閉上……咦,不對!
眼簾倏地張開,直挺挺坐起,一手推開俯身觀望的人,一手撐著簷瓦向後方移跳。動作一氣嗬成,流暢非凡。但,公孫太一忘了——這兒是屋頂。
“啊!”連翻帶滾向地麵墜去,眼見就要與地麵來個“相見歡”……
薛石被他一推,驚訝不及掩去,又因他滾落的突變一呆,急急伸手欲拉……驀地,五指一僵,緩緩將伸出一半的手收回。
墜地的緋紫身影一腳倏點,勾在桂樹枝上,再借蕩力旋身,兩手牢牢攀住樹枝,搖得金瓣如雨,就這麼……吊掛在樹上。
“公孫司辰好身手。”拍掌、拍掌。
“薛大人過獎。”公孫太一沒好氣瞪眼,想著是攀回屋頂還是跳下地,卻聽這笑得金玉其外的兵部尚書道:“公孫司辰,昨夜你在哪兒?”
昨夜?不明白他的意思,公孫太一隨口道:“下官在房裏讀書。”
“不曾外出?”
“不曾……薛大人,下官鬥膽問一句,又因何事懷疑下官?”那夜為求信任,他的底已讓薛石知道得七七八八,他也懶得裝傻。
盯著桃花般的玉顏,薛石蹲在簷邊,就這麼任他懸在樹上,折下一枝桂花送到他鼻下,輕輕點了點,“昨夜資武庫失竊,賊人意圖盜取火統圖。”
癢癢癢!嗅著花香,公孫太一斜飄的眸瞪起。
悠悠蒼天啊,公孫太一我、我我我、又怎生個惹到你?莫不是太陰犯了軒轅禦女,竟弄個煞星攔在前麵?我得把屋頂上的書拿回來啊,那可是我在奎章閣翻得滿身蜘蛛網才尋到……嗚,無論怎樣都好,隻要有人讓這煞星立刻消失,太一我、我我我、以身相許啦……
“那偷兒要偷火銃圖。”強調一句,瞧到一雙染了怨氣的眸子,雖不知公孫太一想什麼,薛石卻知他此刻顧不得裝模作樣,沒由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悅。
“薛大人懷疑下官是小偷?”
拈著桂枝點他鼻頭,看他白牙磨得吱吱響,薛石又是一笑,“偷兒輕功極好……太一,我很欣賞你。”
突然轉了話題,公孫太一表情倏怔。
“我前些日子才知,你們漢人……男人與男人之間,亦可……”
接下去的話他沒說,公孫太一的五官卻禁不住抽搐起來。這家夥想說什麼?
“我很仰慕……傾心……應該是這個意思。”他傾頭喃喃,似下定決心,毅眸牢牢鎖凝著他,一字一句,“我仰慕你,傾心於你。”
這……這是什麼鬼話?悠悠蒼天,今日莫非熒惑逆行犯太微,薛石他神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