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前塵成夢(2 / 3)

玉致這才接過去,眼中仍有幾分狐疑之色。

信寫得有些長,詳細交代了一件事。

玉致越看到後麵,隻覺得神思變得混沌,臉上的表情已不是驚愕可以形容。

“這是……”

恭善王對她點點頭,“上麵寫的,自然都是真的。你的身世,我也是入京之後才知道的。”

他歎著氣,十分的歉疚,“倘若我早一日知道你的存在,說什麼也要將你尋回身邊好好照顧。”

她的身世?她的身世?

她自幼在爹娘的疼愛下長大,從來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人忽然站出來,說屬於她的這份這親情,竟然是假的?!

“我與你娘自幼相識,她卻被家中族長送入宮中為妃。那一年她借口省親回到草原,我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恭善王每每想起心中的那個人,連目光也變得柔和了。

“皇後素來以賢德的麵目示人,與你母親亦是以姐妹相稱。當年你母親懷了你,為了掩人耳目,是皇後設計用借口將她打入冷宮中,隻可惜……”

他頓了一下,臉色再次變得冷厲起來,“我早該知道,皇宮之中哪會有真正的好人?當年她捎信給我,說你母親難產過世,孩子亦沒有保住。如今想想,不過是她將你留在身邊,以作挾持用。”

玉致聽得有些糊塗了,“挾持?皇後……為什麼要挾持我?”

“自然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用你來牽製我。如今想想,她的算盤遠不止如此。她讓你嫁作太子妃,便是要與我聯姻。這樣一來,看似權勢不足的皇後母子,就增加了一個強勢有力的後盾做依靠。”

玉致心中一擰,怔了良久,才遲疑道:“可是太子待我很好……”

恭善王冷聲笑了起來。

“他自然要對你好,否則你怎能心甘情願地嫁給他?其實他們母子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皇權之爭,誰都向往那最至高無上的位置。隻不過皇後未免也太小看了我,以為她一紙書信,我就會相信她的一麵之詞嗎?”

他自然會去查證一些事,事情雖然久遠卻並非無跡可尋。

皇後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反而聰明反被聰明誤,一番算計注定是要落空的。

玉致覺得呼吸有些困難,腳下也有些虛軟,她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您確信您所得來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嗎?”

她仍抱著一絲希望,不願相信這些事情,不願相信相處了這麼久的一個人,最終他卻隻是出自利用的目的,才給了她那麼多溫暖的回憶。

恭善王沒有說話,而是朝樓下喊了一聲:“錦秋,你上來吧。”

玉致是直到來人已經站在了麵前,她才勉強回過神來。竟然是仲錦秋,他怎麼會在這裏?

恭善王道:“錦秋的母妃寧妃娘娘,我前些日子已經去見過她。後宮中的事不可能做到永遠掩藏,當年的事情,她全都知道,也全都告訴了我。”

玉致看向仲錦秋,此時的他看起來沉靜嚴肅,再不見平日裏平易近人的模樣。

一個一心與太子相爭的人,他的話如何能信?

“四王爺與太子殿下不是一向兄弟情深嗎?為何今日會站出來指證他?”

仲錦秋淡淡一笑,並不為她的咄咄逼人所惱,回道:“玉致姑娘也是聰慧之人,想必什麼事早已經看得清楚。我不會掩飾我的野心,太子的位置,的確是我所努力的目標。”

“說到指證,那也必須是事實,我才可以指證他不是嗎?”

“事實?四王爺如此機關算盡的一個人,口中所說出來的事實,隻怕是要打些折扣的吧。”

仲錦秋唇角微揚,放聲笑了起來。

玉致冷冷瞪了他一眼。

“玉致姑娘,你是不願接受太子利用你的事實,才將怒火遷怒到我的身上來嗎?事到如今還要找借口維護他,不知你在得知另一件事之後,還能不能做到這樣堅定。”

“那日你房中失火,可知是何人所為?”

“四王爺這是打算嫁禍於人嗎?可惜唐侍衛在離開之前,什麼都說了。”

“不錯,我是對唐暄下過命令。可是事情的起因,卻是因為太子想與你和好,才故意使的一招苦肉計,好來個英雄救美。至於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他還說了些什麼,玉致已經恍惚聽不清了。

溫顏如玉的太子,體貼入微的良人,曾執著她的手深情說著“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人,那樣一副笑容清淺的麵容下,掩藏的竟會是如此鋒利的心機。

曾經以為的那一次次溫暖記憶,原來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

他說兩情相悅,說執子之手,如今想來更是一個諷刺的笑話。

她伸手按住胸口,也擋不去洶湧而來的刺骨寒意。

恭善王走過來,扶住她的肩膀,歎息道:“你不要難過,爹會好好保護你,也要替你娘報仇。”

“報仇?”她喃喃重複,神色怔愣。

“皇後害死你娘,還扮作恩人姿態欺騙了我這麼多年。她不是希望我能夠助她兒子登上大寶嗎?我會讓她嚐到,失去至親的人究竟是什麼滋味!”

“您打算……怎麼做?”

恭善王見她臉色已是慘白,便安慰道:“你不要理會這些事,隻管照顧好自己就行了。等事情了結之後,爹帶你回邊塞。”

事情解決嗎?要以怎樣的方式來解決?

必然是一方死去,才能平息心中的怒氣,才可以讓恩怨罷休嗎?

她有些懼怕,這樣的結局。

“我要回宮去。”

理智終究拗不過心裏的衝動,她不知道做這樣的決定,結局是否還能由自己來掌控。

可是,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恭善王和仲錦秋皆是一愣。

“不行!”恭善王立刻反對。

“那您是打算立刻就要與皇後太子甚至是皇上那邊反目了嗎?”她平靜地問。

“等我與錦秋計劃妥了,成事之日並不會太遠。”

“既是如此,我忽然失蹤,宮中那邊不會罷休。而他們一日視我作籌碼,就不會輕易做傷害我的事。”

她心意已決,誰也阻攔不住,“今日的事,就當作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繼續待在太子身邊,也可以免去他起疑。”

她說完話,起身欲走。

仲錦秋攔住了她,眼中盡是探究之色,“真的隻是這樣嗎?”

玉致嘲然地勾了下唇角,睨了他一眼,“四王爺不要忘了,這件事你不過是個外人,插手太多未免逾越了。”

仲錦秋收回手,放任她離去,眼底卻有一抹深沉之色掠過。

戶外天色已暗,房中卻並未掌燈,隻隱隱一簇燭火明滅閃爍。

太子踏著夜色而來,走至房門前,發現四下裏都是靜悄悄的,連個值守的宮女都沒有。

他站在門外,借著微弱的燭火光亮,看到桌旁坐著一個人,於是試探地喚了一聲:“玉致?”

房中的人眸光微沉,低聲道:“殿下有事?”

太子鬆了口氣,卻又隱約感覺到了她的反常。他隨即踏入房中來,光線昏暗,他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怎麼也不讓人來掌燈?”

她淡然道:“黑暗裏待著,能讓人心意平靜。”

太子沉默了片刻,是在思量著她話語背後的意思。

在她旁邊落了座,他試探地問:“聽說白天你陪王叔逛京城去了?”

他不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才來的嗎?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既然認了王爺做義父,自然是要盡盡孝道了。”

太子未再說話。

安靜許久,還是玉致先打破了沉默:“有一事,不知能否問一問殿下?”

又是這種恭敬的,疏遠的語氣。

太子淡然蹙眉,道:“你說。”

“我是想問,我能否得到殿下的信任?”

太子微怔,“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

她笑了笑,唇角卻有一抹嘲色,“我隻是在想,其實生在宮廷,婚姻嫁娶多半都是重重利益驅使下的產物。我便有些好奇,我與殿下之間的婚姻,是不是也如此?”

“玉致……”他沉聲喚,“你是不是……”

玉致卻打斷了他的話:“當然,也許還因為我生了一副傾國傾城的好容貌,才會令皇後娘娘和殿下不嫌棄。”

太子聽她語氣冷嘲,心中已經生出了警覺的念頭。

“殿下為何不說話?”

他卻是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你是否已經知道了什麼?”

燭火跳躍,燈芯太長,連房中最後的一線光亮似乎也要逝去了。

玉致沒有回他的話,取了發間的簪花來挑燈芯,房中的光線陡然明亮許多。

她在昏黃的光亮中抬眼看他,淡淡一笑,幾分嘲弄:“如果我回答是,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