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斜榻上閉著眼休息,或許是睡了。一隻手垂落了下來,露出一大段的白皙手臂來。斜榻旁的地上掉落了一本書,他看著藍皮封麵,上麵寫著“三十六計”,她還真有這份閑情。
“唔,將軍。”她聽到細微的動靜,微微張開眼,“夫君要睡了嗎?”
“你不必等我。”他冷冷地說,忽略她一臉的倦意。徑自走到床邊,把衣服脫下。
她略感歉意,解釋道:“隻是想跟你說一聲,我房內的床鋪比起將軍府還是小了許多,兩個人睡怕是不夠,所以……”
他坐在床上的身子一僵,所以呢?
“呃……”她頓了頓,低頭看著身下的斜榻道,“不如我睡斜榻,你睡床吧。”
意思就是我們分床睡吧。
她的床鋪太小,若睡下兩個人,他們要靠得非常近,她無法想象那樣的肌膚之親。其實自洞房花燭夜之後,他們雖睡一起,但也沒再發生什麼。隻因他回來較晚,而她一向早睡,為見麵尷尬她也早早睡下了,避免了兩人的僵硬氣氛。或許他也樂見其成,但也給足麵子沒有離開房,隻睡在了外側。
“公主,這不是在折煞我嗎?就算要分開睡,也該是我睡斜榻吧。要不然傳出去,還以為我王悅盡是欺負你呢。”他口氣諷刺,眼眉間更覺了淡淡的怒氣。
啊……讓他睡斜榻……
她低頭再看了一眼斜榻,雪白的毛,極致柔軟的觸感。她摸得不舍,“呃,夫君說得對,是我欠缺考慮了。”
起身朝床鋪走去,“既是夫妻,自然是要睡在一起的。”
小床的肌膚之親與她的心愛斜榻……唉,還是要取舍啊。
戀戀不舍地又瞟了一眼斜榻,本還想好好回溫一番的。
見她的神色,他莫名地覺得煩了,“公主莫覺得委屈了才好。”
與他睡一起怎麼了?看她那副不得逞的樣子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嗬,嗬嗬,怎麼會呢……”她捂嘴輕笑。
床雖小,但沒她想象的狹小,兩個人平躺下去還略有空隙,是她錯估了自己床鋪的容納量了。
燭光被熄滅了,夜晚在悄然地變化著。
她的背抵靠在床內側的牆上,側身與他說:“夫君……”
他平躺著沒有回應。
她以為他閉眼睡了,也不發言了,欲言又止之後,她還是想把今晚沒講出來的話說完:“其實你要納幾個妾室都是可以的,但不是現在……”
話音未落,他騰地起身,手袖一揮,帳外的燭光又亮了。
他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神色,仿若有著苦惱,“你把話說清楚。”
她是知道什麼了?
見他凝重的神色,她略一歎氣,單手撐床坐起來,“夫君,你是一國的大將軍。一言一行都要謹慎,此刻正是我們的新婚之期,斷不能做出些什麼事來。”
他的目光冷冽,直直地望著她。
“你派人跟蹤我?”口氣是篤定的,她分明意有所指。
她大方承認:“是。”
他的臉色扭曲了,仿佛在看一件很惡心的東西,“公主真有那份閑心。”口氣是滿滿的不屑。
“時至今日,我隻能對你說聲抱歉以及你的未婚妻。”她徐徐說來,得知他有未婚妻的當時是有著震驚的,但比起她的天下這些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的臉色已經惱怒了,口氣極差地道:“不許動清瑤。”
若仗著她是公主而對清瑤動手,他定不饒她。內心已激蕩不已,他對清瑤的愧疚因她的提及而累積,“雖然我娶了你,但我的心永遠留給她。”
這是作為丈夫對妻子最嚴厲的懲罰。
她的臉色微露神傷,但內心依舊堅定,“夫君,你可以娶清瑤。”頓了下道,“我知道你對她的愧疚,但此刻真的不適宜這樣做。”駙馬爺金屋藏嬌若傳出去……想她也保不了什麼。
“隻要再等半年,半年就好。”她徐徐陳述內心的想法,“新婚過後,一切都會安定下來。待朝臣的焦點轉移,我那時可以向皇上進諫給你納妾。”到時候要幾個,她都允。
他一臉的不相信,以為這是她的權宜之計,但見她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紙來。
攤開一看,裏麵寫的就是她剛才說的,“半年之後,你要幾個妾室我都允許。”
“你這樣做是要什麼?”他還不至於糊塗到以為她真如此通情達理。
她微微一笑,為他的聰明,“我有兩個條件,第一,加入中盟士兵營,自小我對兵法就極為熱愛,但礙於我是女子不便參與政務,但我們的中盟軍雖有十一條軍規,但沒說不許女子進入軍營。不知將軍是否應允?”
他冷哼一聲,第一個條件就如此囂張,不知第二個條件是否是要他交出兵符?
見他沒有疑問,她又繼續道:“第二個條件是,若哪日我想離開將軍府,希望將軍可以讓我走。”意思就是若她想離開,他可以休了她。換句話說,“是讓將軍休了我。”
“我何德何能可以休了南宮國的長公主。”這不是擺明找碴嘛。
她輕微搖頭,“不見得真是你休了我,我的意思是若我要離去,休了你將軍請別介懷。”
哼,他有什麼好介懷?怕被人指指點點?他巴不得。
“若將軍無異議,不如就這樣定了吧。”她補充一句,“當然若將軍信不過,我也可以畫押簽字。”
這次,他是愣住了。
他越來越搞不懂她到底意欲何為。
眼眸微眯,他笑,“這就是你說的條件?原來你之前說的心願也不過如此。”輕易能被這些取代,還說什麼很榮幸下嫁與他?笑話。
她知他肯定諷刺,但堅決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的心願一直都隻有一個,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難道你不想娶清瑤嗎?”
清瑤……清瑤……
他內心細細念著,想起今日見她時,她梨花帶淚的神情。
他虧欠她的,實在太多。
“將軍,若我說因為內疚同意你娶了她,你定以為我存著壞心,那我提出要加入中盟軍,這是公平交換的條件。我隻想表達我的誠心。”
她的話很有理,她若什麼都不要,直接同意他娶清瑤,他反而顧慮以為她是假惺惺。她這要求一提,他倒覺得她的目的性明確,反而不會往那方麵想。
他的神色一凜。
“再者,等新婚期過去,而我也滿足了在軍營裏的生活,待到想離去的時候,全身而退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將軍府,屆時雖是我休了你,但也一定及早通知你,況且對你而言雖折了麵子,但皇上也不會怪罪你把清瑤扶正。”她的聲音很溫和,說的話也很中肯,“你對清瑤的愧疚,也可以作為補償。”
每個女子,都希望自己是情人眼裏的唯一,若做不了唯一,那她可以做最大的那個正室。她相信清瑤也會這樣想。
他依舊沉默,注視她的雙眼像是黑夜裏散發光芒的星子,熠熠生輝,“好,我答應。”
讓她進入軍營有何難,不過一個女孩家貪圖新鮮,待她看到那些灰塵與風沙,不用他說她也會覺得沒趣離開。至於她的第二個條件……
到時候再說吧。
說不上來自己的歡喜和失落是什麼,隻覺得有種衝動不想去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