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裏一片沸騰,得知皇上同意了納入麗妃,其餘的人也都躍躍欲試。
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有一幅畫像呈上來,皇上的案幾上成堆的畫像。
“長公主駕到——”太監扯著尖細的嗓音喊了一聲,朝野裏的人都頓了一下,長公主南宮梨雪?她來這裏幹什麼?
南宮梨雪輕緩地步入朝野之內,所有的官員都齊刷刷地看向她,包括例行來上早朝的王悅。
皇上見是她,眉心也舒展了,看她一臉淡定的樣子,應該也是搞定皇後了。
“給皇姐賜座。”皇上下令。
馬上在龍椅旁邊就多了一張椅子,南宮梨雪由雙喜扶著坐下,“討論到哪了,不妨繼續。”
眾人一陣沉默,他們對這位看似好脾氣的長公主還是有所忌憚的。
“咳,老臣有奏。”太師道,“之前呈上來的畫像,皇上決定如何處之呢?”
南宮梨雪的目光隨之望向案幾上的成堆畫像。
皇上不言語,苦惱地看著南宮梨雪。卻見她微笑地道:“自是放在有用的地方。”她轉向眾臣,目光清冷,語氣淡定,“我深知大家對皇上的忠誠,一心想把最好的給他,但皇上後宮佳麗三千,目前來說是已經足夠了。”見大家欲發言,她又隨即說道,“倒不如給我個順水人情,讓我留著這些畫。一來可以在來年幫皇上篩選,二來……”
她用著深情款款的目光望向右排三列的王悅,“我也想給夫君納幾個妾。”
此話一出,眾人都驚呆了。
史無前例,第一次聽說公主要給自己的駙馬納妾的,而且還是“納幾個妾”,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趁他們發呆的空當,她馬上說:“嗯,沒有異議就這樣辦吧。”
說完就對旁邊的太監使個眼色,就這樣把皇上案幾上的那堆畫像處理掉了,“皇上,夫君為了國事日夜操練,而臣的身子實在不太好。還望皇上多體諒一番,能否允了臣的請求?”
“呃……呃……”皇上難為地看著她,這擺明就是委屈她了。可是若不這樣,也不能下了這個階梯,他暗自咬牙,定了定神,對著文武百官道,“朕準了。”
“嘩——”眾人沸騰了。
雖然為沒有進諫成功而苦惱,但更羨慕王悅的好運。
幾個駙馬更是暗自傷神他們沒有這樣好的運氣,誰不知道駙馬的命,雖然門麵風光但在公主麵前,什麼都不是。
難道出了這樣一個賢惠的長公主啊?
下朝後,所有人都圍繞著王悅,說著“恭喜”,他卻是一臉的沉默,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發言。
看著已經遠去的身影,他知道她做到了之前的承諾。
她說會讓皇上答應他納妾,而且是在文武百官麵前,讓眾人作證,即使以後皇上反悔,也不行了。
南宮梨雪……
她像一個謎團,他怎麼也解不開。
更驚訝的還在後頭,當他回到將軍房推開書房的時候,發現前幾日在朝野被拿走的畫像都被掛在了牆上,密密麻麻地圍成了一周,令他看得眼花繚亂。
“半年後,夫君要哪個我都可以找給你。”不知何時,她出現在身後,對著他的背影道。
他完完全全地愣住了,過了半晌才道:“南宮梨雪,當初你為何嫁給我?”
她知道他定會如此問,笑了笑,“之前我已經說過嫁給你是我的心願,如果要我說得更透徹一點,自然是心裏喜歡你。不過你的心裏不是我,我除了能做你喜歡的事情討你歡心,還可以做什麼呢?”
“你……”他猶豫了。
她慢慢地親近他,低聲說:“夫君,為我的行為感動了嗎?如果你也喜歡上我,不如……誰也別娶了吧。”
她的話,他明白說的是清瑤。
眼眸裏閃過一絲諷刺。
她捕捉到了,那是某種程度上的厭惡。
厭惡好,覺得惡心也好,認為她是費盡心思討好他,也好。
隻要不懷疑她的誠心就好。
王悅獨自站在院子裏賞月,今天有太多煩心的事,擾得他睡不安穩。
自從南宮梨雪嫁給他之後,前前後後發生了很多的事情。想了想,又細細揣測。結合這幾天的觀察,似乎有某個答案即將呼之欲出。
他沒那麼傻,她的話中有太多的破綻。
加上……他從未在她的眼底見過自己的影子,除了朝野之上,她流露出的那種神情是那麼的……假。
卻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如果她喜歡他,討好的方式必然不同。
如果她喜歡他,定會用公主的權力令清瑤走。
如果她喜歡他,不會答應他納妾。
如果她喜歡他,為何在軍營裏還能與其餘的人打成一片,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說到底,他還是介意的。
不明白自己為何介意,但他肯定這是男人的自尊心。
她與他見麵的機會很少,而她也從不主動找他。偶爾找他也是軍師有事帶話而已。
今日他在軍營就沒見到她,問了旁人才知剛有一批傷員入了對麵的大帳篷,她去幫軍醫了。
這個女人!
他暗暗低咒,快步走進了大帳篷。
她到底有沒有男女性別之分?
一進帳篷,他就發現了她。小小的身影蹲在角落裏搗草藥,手臂的衣袖挽了少許,雙手在忙個不停。
他注意到很多士兵的視線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傾身走近,擋去了她身後的部分目光。
她抬起頭見是他,笑了,“你也來幫忙嗎?”
“公主,藥草好了嗎?”軍醫在另外一頭喊。
“好了好了。”她端起藥草,推開他,“讓讓。”
他被擱置在了角落,她站在軍醫旁邊忙得滿頭大汗。
這樣的她,是他從未見到過的。看她因傷員的疼痛而皺眉,看她因軍醫包紮好傷口而鬆氣,看她因傷員蘇醒的欣慰笑容……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全亂了。
她在他麵前經常笑,卻未曾露過這樣的笑容。
她……定不是喜歡他才嫁給他。
這個認知讓他難受,莫名地難受。
“將軍,出事了。”章忌慌慌張張地進了大帳篷,“小馬居然……是女的。”
小馬是一個士兵,個子小小的,很瘦弱。平時白白淨淨的樣子也沒少被嘲笑娘娘腔,但也斷然沒想到會是個女子。
王悅馬上轉身走了出去。
南宮梨雪問軍醫:“如果士兵是女扮男裝那要如何?”
軍醫一臉鎮定地說:“死罪。”
軍規如法令,法令如山。不可動搖。
幾個士兵圍著小馬,把她綁成一團,等待發落。
王悅看著她,“你可有話要說?”
小馬搖搖頭。
“你……”竟然連求情都不要,這樣倔強的脾氣啊……王悅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馬季是你什麼人?”
小馬聞言一怔,訥訥地道:“他是我哥。”
眾人唏噓了。
馬季為人厚實,最愛當兵。他還笑說隻要可以為國家奉獻力量,他可以事而後已。可惜……年紀輕輕英年早逝。
“你為何來這裏?”章忌忍不住問。
小馬沉默了會,才道:“當兵是我哥哥的心願,在臨死前他都遺憾這輩子沒去過戰場,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一定要滿足他的心願……”
又是心願……他的眼眸沉了沉。
“無論如何,按照軍規,是要殺頭的。”陳牧說道。
眾人也沉默了,軍規就是軍規,無論她的出發點是什麼,都必須——
“死是解決的唯一方法。”清清淡淡的嗓音,帶著藥味,南宮梨雪不緊不慢地接了陳牧的話。
“可是公主……”章忌剛要說,就見陳牧已經拔出劍來。
沒想到南宮梨雪更快,她直接推開旁邊的士兵,拔出長劍就揮向小馬。
眾人大驚,王悅也大吃一驚。
陳牧也驚了,忘了自己要做的動作。
南宮梨雪揮向跪著的小馬,小馬長發飄飄,飛散在空中。剛就是為了救傷員,扶著的時候不小心扯掉了發髻,才被識破了。小馬很鎮定,目光望著南宮梨雪毫無害怕之感,待劍離自己近了,閉上了眼。
對不起,哥哥。我沒能完成你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