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驚靈犀2(1 / 3)

坐皇位的人總是要奉天承運的,沒人宣稱說要做個昏君才登基的,大臣們總是希望國家富強一點的,至於最後國事如何、百姓如何,那又往往不是以前麵幾個“的”為轉移的。這一切統共又關我什麼事呢?我低頭看地上積了一些水窪,新雨又落上去,打出一圈圈漣漪來。

皇帝和皇後莊嚴的在雨中受天命,諸臣露天作陪,無遮無攔,盡情的享受春霖關照,以便“深體天道”。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哆嗦,混在無數透濕而哆嗦的大臣裏麵,也不見得特別明顯。帝後依然動作沉著,有那麼點兒殉道般的意思,盡顯皇家風範。他們要表演多久呢?我惘然的想。雨那麼長,像下不完似的。

“……自此,定年號潤寧,上應天瑞,下禱民祥。”莊嚴聲音宣布。

我隨諸大臣一起隨班三拜九叩高呼萬歲,儀式的主體部分至此結束。從潮濕地麵起身時,我膝蓋都打顫了。

總算新皇仁慈,恩準大臣們換了幹衣服,再進行後麵的活動。我一聽說換衣服,正發愁自己的女兒身會不會被當場揭穿,張濤來了:“大人,這邊。”

他領我進一個僻靜房間,裏麵有熱水、毛巾、還有幹淨的替換衣服。他把那些東西指給我看,就弓身退了出去,輕輕闔上門,留我一個在裏麵。

爐火燒得很旺,屋子裏很暖。用來替換的衣服,雖然不是我自己的,但官服也不講究緊身,寬袍大袖的套上,尺寸大褶兒總不離。看到新的白布帶時,我臉紅了一下。

雨不算太大,但是淋久了,縛胸的布帶子當然也有點濕。連這種替換都替我準備……我的臉滾燙的燒起來,但也許隻是爐火太溫暖的關係。

褪下濕衣、擦幹身體,換了幹躁溫暖的衣服,我很小心的把濕了的白布條揉成一卷,掖在身上,臉又燒了片刻,定定心神,出門去。

張濤殷勤領路:“侍郎這邊走。”穿過園子、穿過幾重門扉,我發現自己沒有回到那些大臣們中間,而是到了個似曾相識的地方。

花團錦繞的園子、青石台階、禦書房。我的臉大概在瞬間變得蒼白。

禦書房初見變態皇帝那幕,我很難忘記,同時絕對不想回憶。

龍廷易主,還要在這裏完成君臣見麵禮?不是這麼慘吧!我真的兩股戰戰、幾欲逃走。

“侍郎,這邊。”張濤無視那邊的台階和門,自往小門穿去,回頭招呼我。

“哦,哦。”還好還好。我心底抹一把冷汗,跟他繼續走。

又穿了兩個天井,我早就完全迷了方向,反正都是漂亮的植物和端莊的建築,含蓄的連連綿綿,張濤總算在一扇青青竹叢掩映的門前站定,意思是要我獨個兒進去。

進去,裏麵又是古色古香的陳設、上好紅木的家具,外間依然空蕩蕩,跟裏間是隔開的,隻是隔斷用了酸枝木的博古架,我繞過去,見到穿著龍袍的人,坐在書案前皺眉看文卷,對我點點頭:“坐。”

他書案前頭放著墩子——是,依然是墩子,隻不過換成了一隻鋪著精繡墊子的連雲細弦紋六開光圓坐墩。我有點恍惚,覺得整個宮殿裏的空氣是死的,像埋藏在地底的蜂房,千年萬年、每一個角落,永遠都一樣,偶爾換個主人,但這些死物才是宮殿的真正主宰,昂貴的、黯淡的,永遠這麼主宰下去。

埋頭,為他的賜座我要謝恩,話溜出口:“謝北親王——”

“你知不知道這三個字,我已經可以叫你死。”他站起身,看我,語氣依然淡淡的,不怒而威。

是,他已經是皇上。我叫錯了,是死罪。我默然起身跪下。

他歎口氣。在這樣密實的房間裏,真是不應該歎氣的。我想。因為它完全散不掉,好像可以沉在這些家具與灰塵間,千年萬年的沉重下去一樣。

他起身,走到我麵前:“頭發也濕了,怎麼不吹吹?”抬手給我摘梁冠,並要拔掉簪子。

“那個……”我本能的舉手護頭。

“什麼?”他挑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