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梳頭。”我尷尬的告訴他。
他凝視我片刻,笑了,唇角輕輕綻開來一點,像冰塊忽然融成了春風:“朕會叫人幫你梳。”他放下我的頭發。
我的頭發是濕了,披在肩頭、擦著耳朵,冷冰冰的不是很舒服。他手伸進我頭發中,十指岔開,貼著頭皮慢慢的順進去。手指真暖和,我愜意的打個寒戰。
“你的臉色不好。”他道,“真的沒事?在這裏休息一會。朝服太重了,脫掉吧。晚上的宴會不去也罷。”
不,不,不能再享受這麼噯昧的優待,不然遲早有一天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我警告自己,把頭往後仰,避開他:“臣沒事。”想起黃光托付的事,隨口問他一聲:“你不會再殺人了吧?”
“你是在為這個生氣?”他眸子冷下去,抽回手,立起身:“朕告訴你,沒有不殺人的皇帝。”
他教訓得對,是我多嘴。——可是天啊,腿好痛,已經在廣場跪了那麼久,禦書房的地麵作為最後一根稻草,要把我可憐的腿骨壓垮了。
“好啦,我知道你很關心我,可不可以再宣口詔給我免跪賜座一次呢?我會很感恩很感恩的。”我在心中念叨。
他沒有說話,負著手,不看我。室內沉悶得壓抑,自鳴鍾的鍾擺晃來晃去,“當、當”的聲響,簡直要轟破人的頭。
“放心,朕會少殺。”片刻,他道。
我的眼淚當場就要下來了。為了這個世界裏陌生人們的安全,我容易嗎我?我可憐的膝蓋啊、腿啊……我可以站起來謝恩歸座了吧……
“所以,你答應在朕這裏休息一下嗎?”他接著問。
“呃……”這個好像不能答應,我真的不願意再“受寵”下去。所謂:帝寵誠可貴、安全價更高,後宮多風浪,遠離皇上好,郎裏個郎……我這種冒牌白癡,不宜跟他多糾纏。
既然打算拒絕皇帝的請求,就不方便歸座了。我硬著頭皮繼續跪。
“昭,為了你自己的身體,你能不能少一點固執!”他眉間怒意很濃。
我也想愛護身體啊……我欲哭無淚的看他。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想愛護自己,但是跟他的溝通顯然有點問題……好吧,是簡直不太敢跟他溝通。
“皇上!”有太監的聲音在門外細聲細氣的叫。
“什麼事!”新出爐的皇上心情不好,粗聲粗氣吼回去。
“您傳的人……”太監小小聲提示。
“哦!”偉大的皇上想起來,自己還要見客,“叫他等著,我就去。”回頭看我,聲音柔和一些,“在這兒呆到頭發幹了再回去,知道嗎?”
“哦……”隨口應了一聲,忽然覺得太不恭敬了,忙再答應一遍,“是!臣謝過皇上!,臣……”猶疑了一下,不知道有句話該不該問。
“什麼?”他道。
“那位……先皇,不是死了嗎?”我不知道委婉些該怎麼措詞,隻能直筒筒的問。
他沉默片刻:“不是活人。傀儡戲。”聲音很低。說完了,就舉步走開。
哦……所以果然那個變態老皇帝早就死了。隻是新皇要登基,登基禮想要搞得好看點,所以演一出戲?那龍座上坐的是什麼“東西”?木偶?還是……處理過的死人?變態皇帝可是斷頭而死的,要把他的屍體“處理”到可以坐在龍座上,是不是要把脖子縫起來?用什麼縫,針線嗎?我又有點想嘔,舌根抽搐兩下,沒嘔出東西來,就是有點兒頭暈眼花,算了,還是爬回木頭墩子上休息一下……
“永安宮侍女小素,求見侍郎。”外頭一個鶯啼燕囀的聲音,咬字之標準、音調之頓挫悠揚,可以開班授徒,包管桃李滿天下,我就一定第一個前往求教。
“呃……”話說我不知道“永安宮”是什麼,也不知道該說“請進”還是“準卿求見”,又或者是先問一聲:“你是誰?”——哎!無論怎麼講都好像不太對勁啊。
好在外頭的人也根本不打算等我“準”。太監開路,香氣襲人,幾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走上前,深施一禮,退到旁邊。又有一個女孩子,就是剛才說話的小素,應該是她們打頭的,在她們之後才上來,也對我施禮,輕啟朱唇、再展鶯聲道:“婢子奉皇後娘娘之命,向侍郎問安。皇後娘娘聽說侍郎微恙,也甚掛心,念及時霖,特遣婢子奉薑湯予侍郎祛寒。”說著,旁邊侍女把一個金盤子舉得高高的,小素倒出一盅薑湯來,彎腰奉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