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勝未足喜1(1 / 3)

我們的準備沒有白費,過了幾天,瞭望哨報警,真的有官兵前來進攻,但不是從鄉民們擔心的北邊來,而是自南邊,數目約兩百,基本是步兵。

背弓士兵遠遠一見,激動道:“就是他們!追我的就是他們!”

兩百步兵追他一個普通士兵?追了這麼久才追上?我持懷疑態度。他當時嚇破了膽,意見僅供參考,不足為憑。何況如他所說,官兵在劍壺關應該是打了個漂亮的勝戰,而來的這一群人,模樣卻不像勝者,沒有氣度,像一批餓狠了的惡狼,也沒帶火器,略有幾支“火刀”,放了幾響,因為製作粗糙,火力不夠,打在藤牌上,被擋住了。藤牌軍大受鼓舞,一字向前推進,與官兵短兵相接,刀矛齊出,進入肉搏階段。

我怎樣嚴辭命令,一個都不許後退?刀兵剛接,竟有個鄉民腿軟,鬆開盾牌,想往後逃。這陣法可是一個口子都不能被撕開啊,若讓官兵從撕開口子裏進入陣線後,整個藤牌陣都沒有意義了!我還沒發聲喊叫,旁邊的鄉民舉起手,直接刺了他一矛。

這就是“格殺無論”的命令。殺一儆佰,看還有人敢效仿他不?

我本來在後麵“督陣”,現在再沒話講,連思考都顧不上,和身撲過去,接過他的盾牌,用最快速度把他的缺口抵上,官兵衝擊的力量,狠狠襲擊我。我是盾陣的一分子,看不見對方是用刀還是用拳、看不見對方的樣子,隻是像整個盾陣的所有人一樣,頂住、頂住,用刀、用劍、用隨便什麼武器戳出去!戰鬥的狂熱席卷了整個天地,連頭發花白的老人、挺著豐滿胸脯的婦女,也從後方出來,幫我們一起抵住。進、進、退、退,屍體倒下來,它的同伴要退後,就踩著它退,敵人要進,就踩著它進;須臾,力量調了個頭,整個戰場上的屍體也多了幾具,誰踩著誰進、誰踩著誰退,全都不分明。再加上約伯和登樂爾的超強戰力,鮮血飛濺,官兵的死傷比我們多。

官兵終於漸漸敗退了。敗退的念頭像星火,隻要一個人閃過,沒有及時撲滅,傾刻間會席卷整片人群。他們回身逃跑了,本來還是且戰且退,終於成為純粹的狂逃、大潰敗。奇怪的是,他們居然不忘把同伴們的屍體都拉上。有幾個騎著馬的高級官兵,馬背上馱著幾具屍體,剩下的步兵們,背的背、扛著扛,手裏多半也不空。噫,難道這麼恩義?

“他們把我弟的屍體也扛走了!”忽然有個我帶出來的精兵大聲喊叫,就大踏步追上去。我累得都沒力氣了,向約伯使個眼色,約伯仗劍陪他去。“別殺太多人,搶回屍體就好。”我想這麼叮嚀,想想,又住口。都已經打成這樣了,無謂矯情,想必約伯自有分寸。

旁邊一隻手,握住了我的腳。

站在屍體旁邊,我都已經不知道驚嚇和害怕了。這具身體居然不是屍體,會伸出手握住我,我才心驚。

俯下身,我看見他半個腹部都被踩得稀爛,肚腸像煮過頭的麵條一樣粘糊巴嘰的拖出來,眼見是活不得。他的臉,我還認識,就是那個去過阿帆、認得我、幫我動員起全村的那個人。

他既然這樣信任我,為何會腿軟做逃兵?他既然被村人刺了一矛,為何,到現在都不死。

“大人,小人的福份好像隻到這裏啊……”他唇邊滑出一個微弱的、艱難的笑,帶著垂死者特有的僵硬,仿佛死亡的氣息已經吹進他的身體,肌肉和神智卻還沒有分離,能讓他說出最後的請求,“心是肯向前的,腳就不知不覺後退了,大人您如果能原諒我……可不可以,現在賞小人一個痛快。”

我默不作聲,握緊劍柄,另一隻手摸到他的胸膛、心髒還在微微跳動的地方,摸準了,刺入。他的喉頭放鬆的“咯”了一聲,不再動彈。

拔出劍,血也隨之噴出來,不多。受傷和被踐踏時,它幾乎流盡了。現在,這個疲倦的身體也可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