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天符既出2(2 / 2)

“哎?”

“您好像真的相信這個世界有什麼公道正義,而您願意去維護似的。妾身有點嘲笑你、也有點羨慕,但也算了,您是男人,又是長得好看的男人。古往今來總有些特殊的男人建功立業的,妾身躬逢其盛,看看就好。”

“可是之後,您走了,又回來,原來您是女人!”她眼裏閃出光來,“女人這個身份好像沒給您什麼負擔。您說著您想說的話、做著您想做的事,妾身聽著、看著,想,這樣也可以嗎?這些都是愚蠢的、沒有道理的。但妾身忍不住替您做事,這些事,不符合妾身欣賞的損人利己的道理,但似乎符合著某種妾身還不能懂的更大的道理。妾身替您做了之後,目眩神迷。雖然隻是哄人掏錢去遙遠的地方種點野樹野草,但這樣奇妙,好像踏上了一條新路,這條路可以去到很高很遠,清潔綿長,是妾身這樣的人本來不能到達的地方。妾身忍不住跟自己說:去吧,去看看也好,如果妾身自負與生俱來還有那麼點兒長袖善舞的能力,借這能力踏上這條路也好。走過一次也不枉此生。”

她這番話一瀉千裏,我被震住,結結巴巴開口:“但……我如果以殺人的罪名,把你下監,你怎麼說?”

“為囡囡償命嗎?應該的,哪個母親一輩子不是為兒女償命。”她眸光中有火,“但不是此時,不是此地!妾身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妾身還沒有看到大人能走到哪裏。妾身不能死!”

“如果呢?”我問下去。我實在下不了決心怎麼對待她。

“如果妾身死在這裏呢……那就說明妾身看錯了。這並不是妾身以為自己可以做出一番事業的道路,囡囡白死了。”她笑起來。

她這輩子裏,不知笑過多少次,像熟練的演員,駕輕就熟,不管心裏怎樣想,唇角翹上去、水汪汪黑眼睛眯起來一點。她實在長得美,不管笑得真不真心,笑容都好看。

可惜這次,她的心情跟表情實在差得太多,那一抹笑便虛弱了,像無處歸依的浮萍,幹皺起來,濃濃的苦味彌漫開,她的唇角控製不住的微微發抖。

但她沒有討饒。

哎呀,她其實真的愛她的女兒。我怔怔想。但她是這種驕傲的人,不跟人解釋、甚至自己內心深處都不為自己開脫,她做了壞事,就是做了,在自己心裏流血、自己承受。她是這種人。

“鏗”,劍出吞口,我對她道:“殺人是有罪的。”

“是。”她不反對。

“我也是有罪的。”我回劍,在自己手腕處豎著劃了一道,那裏原來就有為猴子傷的那一道橫疤,兩道傷交叉,成了個十字。

季禳——又或者實際上是厲祥?不不,我還是習慣叫他季禳——他努力找來珍珠粉、玫瑰汁、甚至蛇蟲膏,想把我手上的疤去掉。傷及肌理的,哪有這麼容易,就算淡了些,總還在,像人生受的所有傷害一樣,留下了印子就是留下了,隻有幸福快樂那一類東西,才會輕易被時光奪走,傷痕留得是最堅強的。

如今我又劃開一道,鮮血涔涔流下,想必又是個終生的印記。

陸夫人看著,沒有說話。我拉過她的手,也給她劃一道。她整張臉都疼扭曲了,皺著眉咬著唇,倒沒叫出來,我很佩服,問:“疼嗎?”

“不比生孩子疼。”她蒼白著臉笑。

“現在你活下去,做完了你想做的事,你就去伏罪。如果你不去,那時我若還活著,天涯海角都會追到你。”我鄭重宣布。

“那您自己呢?”陸夫人看了看我的手腕。

“我也會。”我不願多說。

陸夫人給我手裏悠然接過劍,在她手腕上橫著也劃了一道,也成了個十字。“一模一樣,比較整齊。”她道。

我跟陸夫人腕上受的傷都很淺,甚至不勞什麼包紮,略撒點傷藥防化膿也就是了。侯英的隊伍裏,把孫白臉也帶了過來,孫白臉當初給我包紮小腿的手藝還是不錯的,但我總怕越多人知道越麻煩,連他都沒說,還不如自己隨身帶的金創藥拿出來用用就好。久病成良醫,傷疤疊傷疤之後,我現在的療傷手藝儼然也是不錯的。

全隊人也許察覺了我們的傷,也許不。反正他們都沒吱聲。我現在已經有這樣的權威了:不願解釋的事,就不解釋,連問都不要問到我麵前。

陳大勇掌管的防線已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