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棄跟我們打招呼,走上來,按摩阿勇的四肢、心口,又拿出一塊糖請他吃。說也怪,這麼一按摩,阿勇竟然舒服多了,又吃了這麼一塊糖,他竟然就能站直身子了!
“倘若以虛弱而毫無準備的身軀,想承接雪山神的大榮光,雪山神之試煉,必將證明你是否高估了常人之軀而過於狂妄。”她教訓道。
林紫硯沒耐心聽她一嘟嚕一嘟嚕甩話,拖她手道:“快幫我看看我的猴子!”
她跟林紫硯差不多高,手上戴著雪白毛兒的手套,憤憤一縮手臂,手就從手套裏滑出來,那隻小手雪白可愛,隻有五六歲的兒童那麼大,手背肉墩墩的,有五個窩子,指間纏著一串紅珠子,不曉得什麼石頭做的,豔麗奪目。
她帷帽後頭滾出一串驚雷般的咒罵:“無知而野蠻的生物!披著似人形而非的皮殼,以不潔之手拖拉萍水相逢未蒙罪孽之蓮華身,何敢起如此無明之膽!設若再兩眼看不見自己的等階,雪山神必打開汝黑白雙目珠、或令汝今生後世都不必看見!”
我終於可以翻譯她的話了:你這髒猴子敢碰姑奶奶我?瞎了你的眼!
我從未見有人可以用這麼複雜而華麗的語句表達這麼簡單的咒罵。
林紫硯不知是被她這隻美麗的手驚豔到、還是被她這串華麗麗的咒罵震到,抓著那隻手套呆了很久。
然後他“嗷”的怒吼,一頭向她撞過去。
……所以他剛才應該是被震到……
我攔腰抱住林紫硯:“冷靜,冷靜。我們上雪山來是求見雪山神的,不是來鬥毆的!”
“她竟敢不救我的猴子哇呀呀——”林紫硯明顯冷靜不下來。
“她如果沒出現,我們也沒有辦法對不對?不要因為她出現了就責怪她。”我努力勸慰林紫硯,又努力跟這神秘女孩打商量,“它們也是性命,救救它們怎麼樣?”
神秘女孩猶豫了好一會兒,從兜裏又掏出幾塊糖,丟到地上:“汝們掰碎了分給它們吃,倘使它們肯吃的話,就是說雪山神慈悲無限放過了它們生命。”
猴子肯吃糖!絕對肯!爭著搶著把那些糖塊瓜分了,吃完後鎮定很多,還是哆嗦,但已經不至於把筐子掀翻。
“讓不適合雪山的生靈們回頭吧,他們體魄不足以承擔這條聖潔的路,吾雖暫時能幫助他們生息順暢,卻無力將不合資質之身軀提升至與雪山等高的光榮位置,除非放走他們的靈魂。”
關於這句話,我個人的翻譯是:叫阿勇和猴子們回去吧,他們再往上爬會死的。
林紫硯抱著猴子筐,嗚嗚咽咽,怎麼也舍不得放手。
“要不你跟猴子一起回去吧。”我很理解他的惜別之情,好心提議。
沒想到他瞪了我一眼:“我像是拋下老婆的人麼?”肉痛的把猴子托付給阿勇,“帶它們下山,吃好的喝好的,新鮮水果新鮮水,別掉膘哦!”
阿勇答應了……如果猴子也有膘的話……
我們的兩頭犛牛,讓阿勇帶走一頭,剩下一頭,讓神秘女孩騎了,我跟林紫硯步行。
為什麼要讓她騎在上麵?因為她說她全家被強盜殺了,看我們麵善,希望我們帶她上玉珠峰朝聖。
為什麼隻讓她一個人騎在上麵呢?因為她嘰哩呱嘰哩呱,又說了一大番話,我們頭痛欲裂,覺得我們膽敢想跟她共騎果然是太不長腦子不長心眼也不長福壽的事,不知不覺就拱手讓她一個人騎了。
強盜殺她全家?我怎麼總覺得她靠一根舌頭殺掉強盜全家還差不多……
不管怎麼說,有她同行,我們的上山之路順很多。她是雪山長大的女孩,她自己說的,路熟得很,那糖裏合著“雪山神的祝福”,我們一人得到她一塊賞賜吃下去,清清涼涼的,喘氣也順了、腰杆也挺了,趕路果然也就更有勁兒了。
一直到土司宮在望。
“中原的來人不可以妄以中原的命名法以這樣的庸俗名字加於神聖的宮殿上,這座聖地不是為了供奉雪山神的話怎會矗立於此,除了雪神宮外再無貼切名字可加於其上。”神秘女孩對“土司宮”的稱呼很有意見。
“可是土司不是住在這裏麼?”我暈啊。住皇帝的宮殿叫皇宮,住土司的宮殿不叫土司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