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啊。”阿塔莎笑,“土司作為神使需要這條道,像滑滑梯一樣,哧溜滑下去,好幾個出口,想在哪兒出就在哪兒出。最遠,能到鬆鼠鎮。”
那是阿斌多嘴被擄的地方。
我搞清楚了,原來她是用這個超巨型滑梯滑到那兒視察民情,順手擄了阿斌。阿斌何其不幸。我正看著阿斌歎息,林紫硯忽然問我:“我們放下猴子的地方叫什麼?”
“多馬店。”我答道。又沒馬,居然叫多馬店,真正好笑。
“多馬店有沒有出口?我要去那裏接猴子。”林紫硯又轉向阿塔莎。
嗬對,阿勇還在那裏,我們也要接他。
“那裏沒有哎。”阿塔莎遲疑搖頭,“要末先走到那裏,然後吾再帶你們到下一個通道口?”
雪神宮與多馬店隔著雪線,就隔了生死線,許多人是上不得這條線的,像阿勇、還有那籠猴子,我們不便接他們上來。要下去呢?也耽擱時間。我性子實在急,動不動歸心似箭。
林紫硯看穿了我的神色:“我去好了,然後到北防線同你會合。”
真體貼。但是這樣輕易肯同我分開,可見真的不想跟我共偕白首了,我又覺得失落。用力抱抱他,我道:“你多加小心。”
“我會關照他。”阿塔莎同我保證。
真好,每個人都會有人關照。我再次笑起來。然而那個答應會一輩子關照我的人在哪裏呢?他為我設計一個鳥籠、又設計一個鳥籠,最終令我們之間隔著血河、兵戈相見。
我隻願下次見到他時,他是我階下囚。
阿塔莎教給我和阿勇怎麼使用甬道,然後同林紫硯離去,“討論點重要問題”。林紫硯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又縮回來,阿塔莎感覺到了,回頭問:“什麼事?”帽子上的絲帶拂過林紫硯的手,林紫硯傾刻間又雙耳緋紅。
我歎氣。這才叫********,像前些時候林紫硯隨時能蹦到我懷裏、我隨時能一手捏著他晃來晃去,那叫兄弟情——或者更糟糕一點,母子情。
愛一個人是珍惜在他身邊的每一口呼吸,直到無法呼吸……不,我並不是指我自己,我並沒有特別提到哪個人。
雪山的地勢比中州高很多,道路不必掘地百丈,就自然向下。我跟阿斌在甬道裏滑下去。
再光滑的甬道,也不能真的一屁股坐下去滑。我們蹲在一架小小的木車上,方向與速度全靠人力掌握。其實既然有能力開出甬道,不妨在旁邊多牽出條鐵線、將木車掛在線上,加以若幹刹車裝備,用起來更方便,免得如這架孤苦伶仃的木車般,隨時可能撞到牆、四仰朝天翻車。但阿塔莎也是功夫高手,大概不屑弄那些道具,而這甬道,又大約沒別人使用。
我隻好一個人掌控木車、並照顧阿斌,仿佛船老大一般,想呼喝就呼喝一聲,非常權威。
木車行得很快,如順水撐舟一般,千裏江陵一日還,隻不過隨時要克製點速度,否則容易樂極生悲翻車。像做人一樣。怎麼有這麼多事都像做人一樣,我憤憤想。
甬道有燈照明,不亮,像螢火,隻夠看路的,裏麵不知燒的蠟燭、油脂,亦或用夜明珠。每滑半個至一個時辰就能見到一個出口,都封著石門。道路有時候會有些彎曲、到石門處則會有個平台,大約為了方便木車停下來。阿塔莎說過鬆鼠鎮的出口在盡頭,我們將旁邊的門都不必去看它,順風順水向下駛去,隻須半日,就到達盡頭。
我照阿搭莎教的暗號,在門板上打了幾下,外頭好一會兒沒人回應,我幾乎怕起來:如果門外沒有人怎麼辦呢?我們可還爬得回去?回去又是不是有人給我們留著門?甬道建得再好,頂也沒有多高,根本是狹小的,土腥味逼人,像陵墓前的通道。我很怕再也不能出去。
門開了。
外麵那個和尚,手裏也拿著一把玉鑰匙,看了看我們,不太驚訝、也不說話,行了個禮,比個手勢請我們出來。我們走出去,終於又見到藍天,什麼袍子襖子也又可以脫去了,隻剩下裏麵兩件單衣,身體輕捷許多。
走出幾步,又看見那棵大樹。“我在這裏被抓的。”阿斌道。當然,誰叫他沒事站在老虎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