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靈心歆奠下帷宮2(1 / 3)

“下官的父母兄弟,也在裏麵。”黃光柔和道,“大人,下官到地下,也要有麵目見列祖列宗,下官不能為了偷生數年,造下大孽。”

“你……”我閉了閉眼睛,“你去。但是我先去跟皇帝談。我會想盡一切方法不許你死。”

黃光不語,跟我走出一段路,才輕輕道:“不用太為難的,大人。更好的兵火,我不做,也會有別人做。”

我的眼淚湧出來。我要保他,並不因為他會造兵火,隻因為他是黃光。可是,黃光嗬黃光,你為何要生為一個會造兵火的黃光!

“這個人,我不放心他留在你的身邊。他既然不能為我所用,也不能為你所用。他必須死。”季禳很客氣的跟我說。

我們在設子城與北防線之間的土丘上談判,雙方的大軍在後麵壓陣。奇怪的是,季禳帶的人也並不特別多,而我們也不敢打他,誰知道他有沒有陰謀?

最好的結果是,他不打、我們也不打。因為這一戰要是打起來,結果太難預料。

“有沒有其他選擇?”我艱難問。

“也許可以叫你把他送回給我效力,但是你會嗎?”他唇角挑起來一點,別有意味的看著我,“再說,跑過一次的人,我也不放心收在身邊了。”

他的坐姿並不是很端正,略斜的倚著桌子;他的笑容很親切、但是也很令人發冷。他不像季禳,但是我熟悉他。

“你是誰?”我低聲問,手指一節一節攥緊。

他凝視我片刻,手指漫不經心的抬起,輕觸我在桌麵投下的影子,從額角撫到下頷。“你也不算很笨啊,愛卿。”他道。

我早該聽出來!他叫我“愛卿”。隻有厲祥叫我“愛卿”,季禳是叫我“昭”的。他是厲祥!

“是你!”我又控製不住的發起抖來,身體向後一退,讓影子離開他的指尖。縱然影子被他觸摸我都覺得恐懼:“季禳在哪裏?你是什麼時候複活的?”

他手指縮回去,按著嘴唇,默不作聲看了我一會,又笑了:“比起我,還是看看他們更重要吧。”

他比個手勢,有些人從設子城外被推出來,穿什麼衣服的都有,一律肮髒狼狽。他沒有費心給他們換上囚衣。手持大刀的士兵推拉著他們,像推拉一群羊一樣。我注意到他們身上連枷鎖都沒戴

“奔逃啊奔逃啊!”我在心裏默道,“孔地這麼荒蕪,我們又會掩護你們。你們如果撒開腿逃,總會有幾個人活著逃出去。”

他們沒有逃、甚至也沒有反抗。該死,一群羊。

我試著在人群中辨認哪個是陸夫人的丈夫,沒有找到。我回京城時,她丈夫陸仕京已經升為中司馬,我見過幾麵,但印象不深。這個人的臉蒼白而含糊,在我腦海中一閃就滑過去了。我隻記得他的嘴唇很厚,總像蚌一樣緊緊的咬著,生怕一鬆口就少塊肉似的。確實也有謠言說他因為太蠢,在外頭從來不敢說話,隻怕說錯一句斷送掉前程。

我知道陸夫人此刻焦急的守在黃光身邊等著。等著她的親屬在人質中死去、或者人質全都死去而她的親屬幸存——“也許妾身的家人都不在裏麵。畢竟妾身殺死了自己的女兒是不是?他們會以為妾身也死了是不是?”她從巨春一路陪同我們來到設子城前,白著臉這樣說,“就算他們在,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們從來沒愛過妾身,妾身無所謂的。”撒謊,她的手在抖,我看見了,雖然她把它們藏在袖子裏。“大人,你不能交出黃光。皇帝既然要這個人,他一定比那所有的人都重要。”她那樣的藏著雙手,仍然反覆叮嚀我,“妾身這樣的追隨著大人,不能白追隨。大人一分便宜都不要讓給敵人。”

忽然之間我見到一張臉,是個女孩子,藍色衣裙蒙了塵,臉色也憔悴,但我覺得我是見過她的。哪裏呢?哪裏?

“你說一聲不交易好了。我讓他們人頭落地來裝飾城牆,會很漂亮是不是?”厲祥露出雪白牙齒對我一笑。

“怎麼交易法?”我握緊雙拳。

“我把人質交給你,你把黃光的頭給我。”厲祥道。

“你對砍頭還真有偏執的愛好啊。”我咬緊牙關。

“好說好說。”他輕鬆的打著哈哈,“畢竟被我親愛的女人跟親愛的弟弟砍過一次頭,難免念茲在茲,無時或忘。”

他的輕鬆下麵藏著看不見底的黑色深淵。他當時受的傷一定很重——肉體上有致命傷,當然,但不僅僅是這個,季禳當時一定也很傷了他的心了。我偏過頭:“我信不過你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