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末,我們先立一紙契約,立完後,黃光押上來,人質交給你,你驗收完畢,我再砍黃光的頭好了。”他聳聳肩,“我還是信得過你的,雖然三君之盟的和平約定,本質上是你先撕毀的。”
對,他隻是害死了我想保護的人、摧毀了我對他的信心而已。他——訂立盟約時也是他,不是季禳?我不敢多想,抬頭望著天色:“你說三天。”
“對,從我投書時算起,你還可以想到明晨。”厲祥對我點點頭,“你知道我的脾氣一向很急,當然,你也差不多。我們還是快一點的好。”
“給我想一晚上。”我回答。
一晚上能想出什麼?我撓著頭皮,恨不能把整張皮揪下來,也沒什麼計策。又怕黃光擔心,特特安慰他:“別怕別怕,我這人運氣特別好,就算到最後一刻,應該都能有辦法救所有人的。相信我!”
黃光隻是笑笑,繼續埋頭畫圖紙,多畫一筆是一筆。我覺得這樣好淒涼,拚命找話題,想啊想的,忽然一下子,想到那麵熟的女孩子是誰了!
那時方錚還活著、我還沒有出發去雙瞳山救季禳,從兵部尚書那兒抱了一摞地圖出來時,一群貴族少年以為丁貴找我麻煩,挺身相助,當中有個女孩。
她當時膚色白淨、眼睛明亮,穿的是什麼?不記得了。總之華麗又青春逼人。方錚叫她——六妹。對,六妹。我記得。
“方錚的六妹犯了什麼錯?為什麼她也在人質裏麵?!”我大叫。
“她……便是在下的妻室。”黃光回答。
我呆住,訥訥道:“啊,我不知道你娶了方錚的妹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雖然送了新婚夫婦一對銀娃娃,但從沒機會見到新娘子。見鬼,我甚至不知道她姓方!如果知道了,我至少會多留點心!
“並不是親妹妹。她是方將軍的表妹,姓沙。下官想,沒必要告訴大人這種小事。”黃光回答。
縱然隻是表妹,我又怎能不救?我我我——我又怎麼救。
“大人!”侯英忽然求見,說帶來一項重要消息。
“我沒想到阿斌記性這麼好。”他開門見山的說著,在我麵前展開一卷地圖,“他看過的地圖,竟然都能憑著記憶重畫出來,以下官的記憶核對,似乎分毫無誤。設子城的圖也有,大人請看!”
精彩的地圖展現在我眼前。
“阿斌,你竟然有這種手段!”我拍案高呼,“怎不早說?”
“以前也沒試過……”阿斌縮在侯英後頭扭扭捏捏,“小人也不太知道自己原來能畫出來……”
他像沙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金子,被嚴酷的水流淘洗出來,就發光了。這就是戰爭,多少天資奪目的人,在完全沒有意義的殺戮中殞命,而多少本來默默無聞的人,卻忽然在緊要關頭發出光來。
我們埋頭撲在地圖上研究,像饑餓的人撲在麵包上。那裏有一條很明顯的灰藍線:一條暗河穿城而過。注釋說,這水有毒,洗衣特別幹淨,但喝了會拉肚子、喝多了會死,所以城裏隻有一口井打在河脈上,純供洗衣用。
如果能選幾個水性好的,從暗河潛進去、再從井裏冒出來……但那必須水性非常好、而且身手也要不錯,否則隻有白白犧牲的份。
“要不怎麼說你運氣好!”向予拍腿,“大非在這裏。”
鯰魚臉大非?我跟向予進京時沒帶他啊。他怎會在這裏?
“他說想到各地跑跑看看,跟龍妹夫到草原了。我來接你,龍妹夫坐鎮後方,他跟著我來。”登樂爾向我解釋。
“快請進來!”我連聲道,“怎麼我一直不知道他在這兒?”
他們都笑:“你事兒多,怎麼可能知道每個人的動向?”
有道理。但他們的事兒也不見得少,他們就知道大非動向,可見我這人不是將帥之才了,能掌握的信息太少。大非來到後,我跟他拍了拍肩,表達了“真想你啊你在這裏真好”之後,就識趣的退到一邊,讓他們商量潛入設子城的事。
設子城根本隻是一座土堡,防守能力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厲祥排在城周圍的萬餘人大軍、還有後方情況未明的幾座石堡。
考慮到萬人大軍也不足以承擔保護皇帝之重責,後麵幾座石堡有厲害埋伏的可能性比較高,所以我們隻是嚴陣以待,並沒敢輕率發動攻擊。而我們打進設子城的奸細傳出消息,那些人質都被關在城西角的一處大庫房中,按地圖看,正好在井邊不遠。派一支小分隊奇襲,用向予的毒、黃光的煙霧彈折騰折騰,救出人質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