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隔葉黃鸝空好音3(3 / 3)

旁邊看井的老頭兒不斷點頭。

我仍然很想跳到井中痛飲,努力克製住了,找點其他話題來轉移我的注意力:“那個土壘裏的人是怎麼回事啊?”呼,現在不用擔心說話會浪費唾沫星子。真好真好。

“你看見了,我跟他們買水、買糧啊。”老農領隊的話也多了。

“那銀錁子足有二兩!換五個幹雜糧野菜饃饃和一皮袋渾水,真黑!”我憤憤道。就算再渴的時候,也能嚐得出那水確實是渾的,不知洗過什麼。還有那饃饃,說雜糧野菜還算抬舉了它,我無比懷疑他們把破皮靴都剁碎了煮在裏麵了。

“能在那麼惡劣的地方築壘而居的,都是馬賊。賣點水糧,是他們賣朋友麵子。不可計較。”老農領隊聲調平板。

嘿他倒是幫他們說起話來了。剛剛那幾個指頭比來比去的,不就是殺價、威嚇之類的吧?現在還說什麼朋友、不計較起來。我撇嘴:“他們還想殺我。”

“賊性難改啊!”老農領隊歎氣,“我一未露財白給他們看、二未失禮得罪,他們還是要搭上一手試試。”

“你那塊牌子是什麼?”倒比直接出手打架有效,“是他們畏懼的人的信物?”

老農領隊瞥了我一眼,眼裏精光一閃。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他倒不發作,精光又斂去,曼聲回答道:“真要畏懼,也不見得。不過道上走的都是朋友,彼此留三分、日後好有餘地。”

我才懂得,可仍然不平:“是朋友,他還臨走舔一口水去。過份!”

老農領隊愣了愣,笑起來:“這倒冤枉了他們。他們土壘裏,十有八九總要能挖出口井,依井而築壘,才能住得穩當。水質且不論,也不至於貪這麼一舔。他隻是主動證明給我們看,水裏沒毒。是磊落的表示。”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眼睛眯成一條縫,滿臉開了菊花紋,難得的慈祥。我心情緩和下來,想想,還是忍不住抱怨:“早說你會功夫呢?還害得我一路上總想著保護你,白****心了。”

“老小兒學藝本來就不精,險境中又想省點力氣,讓姑娘見笑……”明明就是想哄我出力,他自己好多些機會逃生嘛!他自己想想也說不過去了,叫聲“姑娘”,掏出一個東西捧到我麵前。我一看,是那塊紅色菱形牌。

“幹什麼?”我奇怪。我又不是他道上的朋友,他給我甩信物幹嘛?

他誠懇將牌子塞進我手心裏:“姑娘這般的容貌,即使風塵仆仆,我也非叫姑娘掩住頭臉才敢接近馬賊。然而容貌還隻是皮相,難得的是姑娘這般的修為和氣度,我已知姑娘絕非凡人。這一路多有得罪,難得姑娘大人大量、反而救了我。大恩不言謝,姑娘不嫌棄,就留著這塊東西,日後有緣進過孟費,說聲找邵老頭,有任何差遣,都隻管吩咐。”

瞧他在沙漠裏多拽的,脫了險就來拍我馬屁?我覺得很不適應。再說什麼恩,更奇了,我對他有什麼恩?是他的駱駝、他的水救了我。一路是他辨著方向領我走路、出錢出力送我到綠州。他是我恩人還差不多!

邵老頭見我一昧推辭,急了:“姑娘推托,就是不原諒我邵老頭,看不起我!”

我……我是很難原諒他當初對我見死不救啦!我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喜歡他這樣的人。不過這隻是我個人對他的看法,自私之心人人都有,他又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何必介意我的想法?

他可是真急,臉都漲紅了。我看著不落忍。罷罷罷,再怎麼說人家也有恩於我,我受他恩惠也受了,還拿什麼喬?我接過泥牌,道:“我要謝您才真。可惜沒什麼東西回饋您的,日後相見,定再行報答。”想想,又問,“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西邊戰事未停,我大約還是雇匹駱駝,從沙漠南下罷。不再深入沙漠腹地就是。”他道。

這句話應該合情合理。可我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哪裏呢?我一時想不清,也就丟開了。他自己找向導、買駱駝,再走他的路去。我則揮揮手繼續北上,不覺鬆一口氣。

魚困於淺轍,有同伴在身邊相濡以沫,固然很好,但更好的還是回到水裏,咱們相忘於江湖啊……呃,雖然想到“相濡以沫”一般用法,再想起老農的那張臉,還是忍不住打個寒戰……不多想不多想,北上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