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幹戈猶未定5(3 / 3)

而阿塔莎和林紫硯,一個離不開雪峰人民,另一個,又怎麼離得開山林裏那群猴子?也許阿塔莎真的是對的。這般處置,對他們都好。早了早好。

窗外一個大和尚走來、又一個大和尚走來,都披著雪山上特有的鮮豔金紅色袈裟,須臾站了一條街,恭恭敬敬對著客棧,又不進來,隻是合掌誦經。旁邊居民都跪下來,合掌叩拜,與他們同誦。

“你的和尚來接你了?”我問阿塔莎。

“嗯。——不過嚴格說來,他們不該叫和尚,而應該叫侍陀,侍奉神的修行的人。和尚是汝們中土旁門的叫法。”阿塔莎把雪蓮莖給了我後,心情好像好了許多,居然耐得下性子笑眯眯跟我解釋,“汝想想,和尚們不能認清自身的限製,竟想要修佛,侍陀與他們怎能等同呢?”

我一聽修佛,就想起淨靈石,心不覺跳了跳:“修佛不對嗎?”

“不對,佛能脫離一切苦難而自在,人怎麼可以?有五官就有視嗅聞味音,有身軀就有痛癢麻冷暖,有靈知就有喜怒愁悲怯,硬要自在,便不得不蒙五官、昧身軀、毀靈知,但若做到這些就是修佛,那神當初造人,何不從開始便無五官、無身軀、無靈知?可知修佛者違背神意、也違背自己天性了。又有人說修佛是為了普渡眾生,然眾生皆苦,他既想救人,便不得有同情、有悲憫、有憤懣,如此又怎得自在?這又與修佛的所謂法門相違了。可知修佛者謬矣!”

她高談闊論到此處,門外有人走來,輕輕“嗬”一聲,站住了不動。我們修為都有所成,知道他的動靜,想他必是什麼聽法的信徒,便不理她。我忙著請問道:“如此,天下沒有佛了?”

“佛或者有,非吾等可知。生為凡人,當知凡人限製與本份,種種苦事皆是曆練,生前萬般盡為學堂,隻要一心存著侍神之意,以苦難磨粹心誌,自助助人,到得死後,神自有大自在、大解脫留為獎賞,何必揠苗助長,一意苦求。日暮途遠、妄自修佛者,泰半倒墮入修魔之道了。”她道。

厲祥當初在仙境裏,對我說“你知道他很小就生病,我想修佛來為他續命,可命是無法續的,天地間沒有佛。”人死如燈滅,當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季禳這盞燈起,他已經注定入魔了。皇後幫他修煉淨靈石,她明白她犯的錯誤了嗎?在阿塔莎身邊多聽聽經文道理,也許對她確實有好處。隻是厲祥未死,天下大難未已,我們這些人,既無法集體上雪山來避世,也隻能留在俗世廝殺,未來還不知何去何從呢!

我呆立著出神,阿塔莎拍了拍我的手:“送汝件禮物。”拉我出門,門外卻是阿斌呆呆站在那兒。“哎,是你?”我意外。倒想不到他聽人家土司講法能聽得這麼入神。

阿斌口中囁囁嚅嚅,再沒這麼窩囊過,臉又紅得要命。

“萬物皆有向神之心,不獨他一個。”阿塔莎微笑。這言下之意,把阿斌一個堂堂大男人同“萬物”並列,很有貶損的意思。阿斌的血性不知哪兒去了,還是失魂落魄、唯唯喏喏站在一邊,像隻被天雷打到的鴨子。阿塔莎不再說什麼,拉著我到外頭,撮唇嘯了一聲,嘯中運進內力,聲音直達雲霄,須臾就有幾隻羊鷹飛來。阿塔莎舉目看了,又變出奇怪尖嘯聲,像同它們說話的般,便有一隻羊鷹飛下來,其他仍然盤旋。

那隻羊鷹比其他鷹都小,我初看時,還當它飛得比其他鷹都高,才顯得小了。待它飛下來,我才看出它真的是一隻小鷹,大約正在童年與少年的過渡,稚氣未脫。

“小金才一歲多,性子活泛。羊鷹們一向是不喜歡去平原的,隻有它特別,老喜歡往外跑,索性你帶它出去見識見識吧,有什麼忙要它幫的,也隻管差遣它。”

“不不。”我嚇得連連擺手,“我老是遇險,要連累了它怎麼辦?”

“知道汝們中土會有天翻地覆的險情了,”阿塔莎沒好氣道,“所以吾等雪山決定置身事外,但人各有命,小金喜歡出去見識見識,吾也允了,縱有閃失,也須怪不到你頭上便是。”

“所以……它叫小金?”我怯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