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望著她的眼神越來越羨慕——她本就常陪裘安去產檢,所以自己身體出現問題的事便沒有瞞裘安,兩人一同去醫院也方便照應。裘安看裴知味忙成那樣還見縫插針地抽時間陪她掛號問診取藥,言語間的羨慕溢於言表,甚至進一步顧影自憐傷心自己大著肚子也沒見趙啟明收斂多少。
幾乎每次去醫院裘安都要叨叨一遍,裴知味如何百裏挑一千裏挑一萬裏挑一,這樣不離不棄的男人多麼難得……誇完裴知味她還要讚伏苓,感慨前些年她過得那樣苦,如今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
伏苓被裘安誇得簡直要抬不起頭來,她一貫認為裘安的生活像在完成任務:因為大家遲早都要結婚,所以她也就找一個人結婚;因為男女結婚總為生殖繁衍,所以她也順理成章結婚生子……她記得裘安說要辭職做全職主婦的時候,她險些當場和裘安翻臉,現在她又比裘安驕傲多少呢?
趙啟明需要一個妻子,裴知味也需要一個妻子。裘安辭職的理由是養胎,她辭職的理由是養病——這樣說起來,裘安的生存狀態甚至比她更站得住腳,因為裘安至少還懷著趙啟明的孩子,她對那段婚姻是有付出的。而伏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能為這段婚姻關係做些什麼,因為,裴知味說他什麼都不需要。
裴知味不需要她掙錢;照這半年的情形來看,他能在家的時間不多,甚至也不需要她怎樣花心思照顧他;很多人是為結婚生子完成任務,他似乎也有一半並不在乎……反而裴知味為她做的,已讓她無法承受。
伏苓打辭職信那天裴知味就把工資卡扔給她,說是在這裏吃吃喝喝半年也沒交過搭夥費不如以後讓她管賬,她以為裴知味是看她要失業幾個月所以稍稍照顧一下她的生活,結果去銀行提自己的存款時順手一查賬,很是嚇了一跳。原來裴知味吃住開銷低,第一不花錢第二不理財,工資卡裏幾年的工資幾乎沒動過,累積下來的數額,對伏苓來說,真可算一筆巨款了。
現在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裴知味對她有什麼要求,這問題思來想去,裴知味的要求就是沒要求,可是沒要求似乎就是最大的要求。
晚間無事可做,把地拖過一次又一次,家具擦過一次又一次,連熱水器裏的水都燒過一遍又一遍。伏苓恍然發覺,她唯一能為裴知味做的事,大概也隻有在這樣的夜晚,幫他燒好洗澡水,準備好飯菜,然後等他回家——真像傳統家庭婦女。
裴知味到家時她恰好把給他準備的晚餐又重新熱過一遍,口蘑菜心、滑藕片、紅燒鯽魚,都是家常菜,外加飯後的冰鎮綠豆湯。裴知味吃飯,她就坐在沙發上跟他講今天一天發生過的事——交接工作做到什麼程度,主管有沒有刁難她,她盡挑些有趣好玩的講,她一邊形容他一邊笑。
氣氛好得像老夫老妻一樣。
伏苓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一時住了口,裴知味見她老半天沒吭聲,抬頭問:“怎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好像都是我在說。”
裴知味笑笑,半晌後又說:“以後太晚就別做了,我在醫院也能吃。”
“反正我也沒事做,”伏苓突然想到什麼,“是不是……不好吃?”
“不是,”裴知味望望她,欲言又止,臉繃得死緊,眼神裏卻好像經曆了一場天人交戰,最後看看茶幾上那幾盤菜,有點戀戀不舍的模樣,“時間早你就做吧,我明天把最近的值班時間表帶回來,晚的話你就先睡吧。”
伏苓這才放下心來:“幹嗎這麼客氣。”
她聲音裏不經意沾上一絲撒嬌的味道,裴知味沒說話,隻看到茶幾玻璃下她雙腳一晃一晃的。夏天越來越熱,她怕空調風,所以穿得清涼,藍底碎花的棉質睡衣,手抄在腿下枕著,膝蓋上還露出一截白皙,一雙小腿更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蕩來蕩去。裴知味忽覺口幹舌燥,端起綠豆湯便囫圇往下灌,伏苓冷不丁問:“裴知味,你,你要不要,你,你需不需要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