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起,吹皺一池春水,幾日來寸步不離地結伴相處,她似乎已漸漸擾亂了他的心,心中漣漪微漾,嘴上偏還不依不饒,偏生要看他發急的模樣,“今日,她擄了我來,你是要幫她呢,還是幫我?”
“我、我與她真的隻是一麵之緣……”話出口,他卻是一愣:自己幹嗎急著要向她解釋這些?
“那為何江湖傳言——天下第一美人冷嫦娥與你關係匪淺!你今日見了她,怕是又要把我撇在一邊,不管不顧了吧?”
笑著調侃人的話,偏生多了幾分醋意,姑娘家這是在半真半假地試探意中人呢!
又要把她撇在一邊?!這話從何說起?這一路結伴行來,他幾時對她不管不顧了?日夜相處,同車而行,倘若說對這朵名揚武林的斷腸花沒有絲毫心動的感覺,顯然是過於矯情過於虛偽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雖然冷嫦娥對他頗有幾分好感,但他委實不太喜歡冷冰冰擺著高姿態的女子,蟾宮中的冷傲女子,顯然不對冷大公子的胃口,唯獨這朵媚顏一笑傾眾生的名花,不僅抓住了他的胃,幾日相處下來,更是讓他打心底裏欣賞她的風采,不知不覺中亂了心弦,沒有理由,就是覺得比起那些小家碧玉、世俗煙媚、高傲玉女,她的身上更有一種“妖”的味道——當笑則笑,當罵則罵,當媚則媚。
嫵媚中帶了一絲嗆辣味,別樣風致,迷煞人!
“蟾宮裏的嫦娥,遙不可及,冷某不是傻子,又怎會對近在咫尺的人不管不顧?”
浪子自有幾分“浪”性,居然牽了伊人香袖,搖一搖,似笑非笑地瞅著那張緋紅了的嬌靨,明知人家喜歡他,還來使壞逗她,“整日瞎吃醋,這酸味兒可真個衝天了!”說著,捏住鼻子,有模有樣地皺眉苦歎。
“蟾宮就在對麵!”往對麵那座奇峰一指,斷腸花眸中一絲狡黠,巧笑道,“由這座山峰飛渡吊索,便可到達天下第一樓的舊址——而今的蟾宮!你的那位老相好還在對麵等著你過去,由你這個人來交換解我身中之毒的解藥!”
“她給你下了毒?!”嬉笑神態倏斂,他駭然震愣地看著她。
“桃花粉瘴!這種毒,表麵看來是會讓人麵泛桃色,紅潤無比。三個時辰過後,中毒之人便會帶著桃色笑靨長眠不醒!”
依舊是輕飄含笑的聲音,在他聽來,卻如同焦雷貫耳,“桃花粉瘴?!”驚急之下,未及細想,牽了她的手就往懸崖邊走,“既已中毒,為何不早說?”
“斷腸花,天下至毒!若是被人知道,使毒行家竟也中了他人下的毒,豈不笑掉大牙?”
看他再度著急的模樣,中毒的人兒反倒笑意不減,由著他牢牢牽住了她的手,走向懸崖邊。
懸崖邊,一條鐵鎖鏈連接兩座山峰,臨了萬丈深淵,細細的吊索,在風中危危晃蕩,經年日曬雨淋,鐵索上鏽跡斑斑,根骨易斷,不要說走高空鋼絲的難度,便是用腳踩上鏽索,怕也會斷掉!飛索橫渡,需要冒極大的風險,不要命的人才會甘願以身涉險!
“天下第一樓,登樓需雲梯!”斷腸花幽幽一歎,“果然名不虛傳——入蟾宮,比登天還難!”住在這麼一個凡人去不了的地方,蟾宮裏的嫦娥果然是孤僻、高傲,也難怪冷大公子會婉言謝絕蟾宮主人三番五次的邀約,瀟灑不羈的浪子,可是耐不住寂寞、住不慣這離了塵囂的蟾宮的!
“公子此刻反悔,還來得及!”冒著生命危險,幫她取解藥,除非是自己所珍視的人,否則哪個男人願意做這麼瘋狂的事?
“蟾宮主人劫鏢,此事因我而起!”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她受毒發之苦。
不需要更多的話語表白,他已然下定了決心,牽了她的手再不鬆開,稍微目測了一下懸於萬丈深淵之上、被勁疾的山風撼動搖晃的那根鋼索,他雙眉陡挑,一振衣袖,如大鵬展翅,帶著她飛身降至懸索上,足尖踏點,吊索“哢啦”微響,固定鋼索的山崖峭壁上“撲簌撲簌”震落幾塊疏鬆的石土。
踏足一試,冷輕揚心中已有幾分把握,牽牢了斷腸花的手,眼睛平視前方,踏足懸索上,二人緩緩前行。
衣袂被勁疾的山風吹得獵獵作響,腳下的鋼索晃蕩的幅度更大了,二人有驚無險地走了一半的距離,突然,對麵岩壁上約一指寬的山石裂縫裏“哢”的一聲響,暗設的機關發動,岩壁縫隙裏竟噴射出長長的火蛇,火光沿著鋼索躥過來,二人腳上的鞋子快要燒著了。
“快、快退回去!”
天下第一樓雖毀,卻遺留下了一些機關設置,入侵者一旦觸動了機關,連接著兩座峰頭的吊索就會斷!這個時候,她選擇勸他往後退。
“退回去,如何拿得到解藥?”生死懸於一線,他卻渾然不顧眼前的險況和自身危險,一心隻想救她!
“抓緊我的手,提氣輕身,快!”
十指緊緊相扣,兩隻手牢牢牽握住,冷輕揚不退反進,提氣往前急速飛掠,一條條火蛇從對麵山壁噴射過來,眼看環環相扣的鎖鏈就要從中間被燒融、斷開,千鈞一發之際,冷輕揚拽住身後人兒的手腕,使力欲將她拋送到對麵山峰,不料,斷腸花竟也抱了同一個心思,反拽他的手腕,二人雙腕一絞,皆呆了一呆,忽聽“哢嘣”一聲裂響,冷輕揚心中暗叫“不妙”,足尖一蹬鋼索,在吊索斷裂的那一瞬,身形已然化作一支怒箭,帶著她激射而出,淩空虛渡,飛掠三丈!
一聲龍鳴響徹山穀!
念搖目中迸現異彩時,冷輕揚佩於右腕的那隻遊龍血鐲顫動起來,紅如血的鐲身內,一條形態逼真的玉龍急速遊動,猝然破鐲而出,森然劍芒如龍飛九天,雷霆電舞般射向對麵奇峰。
淩空禦劍飛射,一聲清嘯,人影化作白光,白駒過隙一般,眨眼間,冷輕揚已然順著遊龍血劍飛射的勁道,把持劍柄,帶著斷腸花橫渡萬丈深淵,掠上了對麵這座奇峰。
“遊龍出鞘,情關已渡。”
在奇峰那塊夫妻合抱形態的兀岩上剛剛站穩了腳,冷輕揚耳邊卻是“咭”的一聲輕笑,訝然轉眸,卻見手牽在身邊的人兒媚眸流波,巧笑嫣然,非但不見一絲驚恐之色,反而有巧計得逞的狐笑之態,怪哉!
“若有一天,我為了某個女子讓遊龍出鞘,那麼這個女子,必定是我此生非娶不可的!”笑著重複三日前他所說過的話,斷腸花春風得意,笑得正歡,“君子一諾,值千金!冷公子可要實踐諾言!”
“你、你……”他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她這話什麼意思?
“既然是非娶不可,那麼咱們趕緊下山,擇良辰吉日,早些完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