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桃花粉瘴君入甕(3 / 3)

女追男,果然隻是隔了層紗,更何況,經過方才他舍生忘死地出手相救,生死情義,她已了然於心。他果然是對她動了幾分情的!方才沒有絲毫的假,全是依著他內心深處最真的意念,做出抉擇,牽手共度生死關的抉擇,若非在乎於她,他何至於此?

“你、你的毒……”指了指山峰一片蒼翠中微露的風鈴飛簷——蟾宮近在眼前,她為何不去?“解、解藥還在那裏……”被她強拉著往山下走,冷大怪那顆冷靜機智的腦子也難得發了蒙。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難得冷大公子犯了迷糊,瞧他發呆結巴時那可愛的模樣,她吃吃發笑,纖指輕戳他額頭,流波笑睨,當真巧媚如狐,“傻瓜,蟾宮主人有何能耐擄得走名動武林的斷腸花,又如何毒得倒令使毒鼻祖也聞風喪膽的本姑娘?”

“……”

冷輕揚瞪著這隻媚笑的小狐狸,簡直已說不出話來!敢情投刀帖、劫鏢一事,全是由她一人自導自演的?萬花樓裏一出鬧劇戲了浪子,想不到事隔不久,他又遭人戲耍,莫非這類巧媚的女子當真是他的克星,淪陷了心防不說,還由著紅酥手盡情撩撥了心弦,附和出曖昧的柔情音調。

“今日,冷公子不但令遊龍出了鞘,還毀了蟾宮這根鎖情祈姻緣的同心鎖,斷了冷嫦娥那一片癡心,有得亦有失!”媚人兒目中秋波,綿綿密密,巧織成網,蘭花指一繞,無形中有情絲萬縷,纏綿上身,讓人避無可避,金剛淬練的鐵石心腸也得化為繞指柔,“冷公子拔劍出鞘,仗劍攜紅妝,正是少年得意時,為何不笑個幾聲,也好讓蟾宮裏的主人知曉——你我破情關、渡生死劫,緣定於此,此生不渝!”

好個纏綿至死方休的斷腸花,好一副玲瓏心竅,隻一計,便讓冷公子遊龍出鞘非伊不娶,又令蟾宮裏那位冷嫦娥從此斷了癡念,一箭雙雕,厲害、厲害!

此計厲害的程度,讓冷大公子不禁回味起那一碗榨醬麵,辣麻了人的舌頭,記憶中當真隻印下了一種味道,別無選擇!

“緣定於此,此生不渝……”

口中喃喃,心頭當真有幾分情動,瞅著伊人巧笑媚色的眸子,恍惚又見到了鏢貨的影子藏匿在她眼底,他心中便是一驚——

分別數日,但不知鏢貨近況可好?

鏢貨此刻藏匿在哪裏,除了負責押鏢的冷大鏢師之外,恐怕沒有第二個人猜得透鏢貨所在之處,包括那位倒黴地淪落到幫人跑腿當車把勢的“骰不離手”色六六,色大爺!

昔日的賭國常勝將,最近運道委實差到了極點,即便是大白天裏趕著馬車走陽關大道,他居然也會撞鬼!

那日——

時當正午,春日暖洋洋地照在江陽境內蒲田小鎮的街麵上,一些小販坐在太陽底下打著盹,街上行人三三兩兩,小鎮顯得十分平靜、祥和。忽然,街道南麵傳來暴雨般急促的馬蹄聲,兩匹駿馬拉著一輛車廂雕花精美、碎花簾子低垂的華麗馬車由南而來,鮮衣怒馬,馬行如龍,街道兩旁人人側目,看那馬車穿街而過,繞向另一條街時,驟然收韁勒馬,馬嘶聲中,疾馳的馬車戛然停了下來。

有人攔路!

馬車的正前方,當街站著兩個人,堵了去路。

攔路的兩個人,前麵那個一看就知是江湖草莽之士,濃眉似刀、虎目圓睜,滿臉的胡須渣子,大塊頭,像小山似的堵在路中央;後麵這個賊眉鼠眼一老叟,一把山養胡子,佝僂的身材,偏還套了教書先生般的青衫,長衫下擺貼到地麵,倒可以清掃灰塵。

這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的兩個人前後一搭,往街上這麼一站,瞅那德行,委實叫人噴飯!

前麵那個魁梧漢子跑得是急,馬車一停,他就衝了上去,張口便來一記獅吼:“呔!前麵那痞子樣的龜孫子,快快告訴俺,藏在這車廂簾子裏頭的,是不是趙大財神以百萬金買得的美娘子?”

收繩勒住馬脖子停下了車的色六六,瞪著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驚訝之餘,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終於、終於、終於有人來攔路劫鏢了!

天知道他眼巴巴地盼著這一天盼了有多久,自從他以壯士斷腕的悲壯心態趕著這輛華貴馬車踏上“不歸路”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等這些人的出現,心理上也作了充足的準備,偏偏這一路行來,居然無比的風平浪靜,那種平靜堵得他心都開始發慌。

這馬車已經華麗麗得夠惹人眼了,車門上還明目張膽地掛了那幅“狗血”聯子,怎麼會沒有人來打劫他?不正常!太不正常!

所以,在今天好不容易見了個攔路劫鏢的後,色六六感動得幾乎要流著淚仰天大喊一聲:啊娘喂,總算來了個正常的!

“俺問你話呢,傻小子,你咋不吭聲了?”魁梧漢子吼得震天價響,掄起霸王拳衝到了車把勢麵前。

“且慢動手!”長衫下擺一路掃著塵土,急追上來的老叟攔下了壯漢的拳頭,嘴裏頭蹦出些扯人後退的話,“小老兒說了這車廂裏沒有貓膩就是沒有貓膩!哪有人明目張膽地趕車上大街任人來搶的?”

“你這老酸丁忒囉嗦!”憨憨的漢子氣呼呼地嚷嚷著,“俺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連個婆娘都沒有娶進門來,此番好不容易有機會搶個娘子入洞房,你這老小子還嘰嘰歪歪、盡放些臭不可聞的屁!你看,這車上掛的聯子不都寫明了車廂裏頭藏著美人嗎,你們一個個都瞎了眼不成?”

“唉!”青衫老叟捋著那一小撮山羊胡子,像個老學究似的連連搖頭,“就是因為這副聯子上麵寫得過於明白,武林人士才會覺得這鐵定是個圈套,哪個還願當一回豬熊硬是來上當?”

色六六聽到這裏才算有些明白這一路上為何如此的風平浪靜了,他沒有將那副聯子真個撕了,實屬萬幸!

“俺就不信這個邪!”

饒人不是癡漢,癡漢不會饒人!憨漢子顯然是冥頑得很,虎步躥上車轅,不顧車把勢的阻攔,霍地掀了車廂的門簾子,探頭往車廂內一瞅,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的懊惱沮喪,跳下車來,呸了一口唾沫,悻悻然轉身就走。青衫老叟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還拍手大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生悶氣的在前麵走,拍手大笑的在後麵跟,一前一後,眨眼工夫就走得沒了影,獨留車把勢坐在車轅上發了呆。

這二人就這樣走了?色六六眨巴著豆眼兒,很是錯愕地抬手摸了摸腦門子,嘴裏頭嘀咕幾聲,轉過頭來往車廂裏一看——沒人?!

車上那位祖奶奶不翼而飛了?!

啊娘喂,真個是活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