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微微一歎,“秀外惠中!落在這大染缸裏倒是可惜了。”
纖纖眼波微動,“公子若是憐花惜花之人,何不救纖纖於水火?”
“你想讓我為你贖身?”青稞苦笑,憑衙門裏這點微薄的俸祿,連一把價值三千金的美人扇都買不起,何論贖一個絕色美人?
“不!”纖纖輕笑,偎身過去,吐氣如蘭,“公子若不嫌棄大染缸裏的水,何不取一瓢自個飲了去?”
初次見麵,這女子竟讓他娶了她?青稞訝然凝目,偶然發現這女子的眼角是微微上挑的,怪道士怎麼偏說她的眼角下垂,是一張哭臉?他望著近在咫尺的一雙鎖籠了霧色煙光的勾人眼眸,朦朦朧朧的,叫人看不穿也看不透的種種心思綿綿密密織於其中,隻在霧色表層浮出些些孤獨幽怨。
“想跳出染缸又有何難?不當這扇美人,不持這一把美人扇,不獻媚迎合他人,還個自由身又有何難!”青稞從衣襟內取出一物,一層一層地剝開裹在外麵的白布,口中緩緩道:“及早抽身總比在扇麵上濺染血腥好得多吧?”說著,將油布裏的東西舉了起來,擱到纖纖眼前,正想問些事兒,忽覺偎在懷中的人兒渾身一顫一僵,盯著他手中一把濺血的絹質團扇,瞳孔猛然收縮,呼吸停滯,而後飛快地抬袖掩住口鼻,起身退了兩步,緩緩放下長袖時,兩片檀唇竟彎出一道詭異的笑弧,嗔怪道:“公子好壞,居然拿一把塗了紅墨汁的扇子嚇唬人,纖纖可不理你了!”言罷,背過身去。
這個反應不太正常!旁人第一眼看到這把濺滿血腥的扇子,定會忍不住驚呼出聲,這個女子第一眼瞧見這扇子,受驚之餘竟能壓製住自己的情緒,深怕被人看出什麼破綻似的。
“紅墨汁?”青稞起身繞至她麵前,轉一轉手中扇子,“你既已看出扇麵上塗的是紅墨汁,又何須害怕?抬起頭來,仔細看看這把扇麵上的美人臉,可認得扇中美人?”
纖纖似乎穩住了心神,竟伸出手接過扇子,饒有興致地把玩鑒賞一番,看到描在扇麵的美人臉,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哪是什麼美人臉,分明是一張大花臉嘛,醜死了!我可認不出這醜東西!”話落,竟把扇子往地上一扔,抬起腳來想踩爛它,腳後跟重重地磕在地板上,那把扇子卻早已落在青稞手中,他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問道:“你當真認不得這把扇子?”方才她衝著扇麵上被血跡模糊了的一張美人臉罵出“醜東西”這句話時,語聲裏隱隱透出泄恨般的一絲快意!憑著這女子在權錢場合中察言觀色的一份細密精巧的心思,又怎會看不出這扇麵所染的斑斑猩紅是人血而非墨汁?
“不認得便是不認得!公子拿這一把髒扇子來我房中百般質問,是何緣故?”
纖纖迎上青稞凝注的目光,抿嘴一笑。
倘若她明知這是一把染血的扇子,還能一笑置之,那麼這女子不是膽色過人,便是陰險狡詐!
青稞看不穿那雙霧眸,卻將那把扇子舉了起來,擋了一下她的臉,而後放下扇子,以一個奇特的角度凝目於扇麵上。
纖纖疑惑不解地看著他這番奇怪的舉動,看著看著,唇邊的笑意驟然凍結!她駭然發現青稞眼中的瞳人色澤竟漸漸變淡,如一麵透明的鏡子照在扇麵上,而“鏡子”裏折射出的居然是她的臉!
放下扇子,青稞坐回桌旁,持起那盞茶淺啜,一派輕悠淡慢的神態,但笑不語地望著她。
纖纖避開了他的目光,一步步退到窗口,映在窗紙上的背影微微晃動,影子後麵似乎還疊著另一道人影!
青稞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尚未出聲,那扇窗子猝然裂開!纖纖驚呼一聲,迸裂的窗欞木屑劃過她的臉,開了一道小口子的臉皮上沒有淌出血絲,她卻慌忙用手捂住臉上的傷口,眼角餘光隻微微瞄到一道人影挾著森冷劍芒透窗而入,驚雷般一聲暴喝蕩在房中:“狗官!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