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雖不至死,可她也為她的主子豁出去了。
飛簷走壁,她一步步逼近他所處的永耀齋。
翻身下來,撣眼就撞上一列正在四處巡視的守衛,她慌忙躲進了深處,借著黑暗藏匿住身形。卻不想,身後有雙手捂住她的嘴巴,在她掙紮不休的當口,那人硬是將她拖進了一落院子裏,直拽進房去。
沒等她緩過神來,門已掩上,原本幽暗的房內燃起了燭光,星星點點映出了那人的臉龐。在見到他的瞬間,她驚叫出聲:“負浪……是你,真的是你,我可算見到你了。”
他兀自在書案後頭坐了下來,問她的第一句話便是:“隔了這麼些年,你是如何認得我的?”十多年了,從少年至今,他的變化何其大也。她是如何一眼便認出他的,不值得懷疑嗎?
“我在宮裏頭見過你的畫像,是梁太後著西夏暗樁描繪的你的模樣,叫人時刻盯著。若你一旦入西夏境內,便將你捉了去。”她顧不得解釋,緊趕著幾步走到他跟前,攀附在他堅實的胸懷裏,一味地訴說她的離情別緒,“我終是見到你了,負浪,你不知道,為了這一日,為了再見你的這一日,我盼了多久,想了多久。我以為今生我再見不到你,沒想到終給我等到了。”
貪戀地汲取著他身上的氣息,她似有無盡的相思隻待見了他方可傾訴。相對於她的脈脈含情,他的冷漠也是同樣的溢於言表。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我已叫李原庸帶了話給你,叫你早先返回西夏。”
“你知我是誰嗎?”說著話,她的淚都欲滴了下來。
負浪倒是實誠得很,“之前李原庸已對我說了,西夏來人求見我,你見我第一眼,張口便是西夏話,我自然知道你是誰。”
“你真的知道嗎?”她滾燙的手心緊貼著他的胸膛,她的火與他的冷交相輝映,“你真的知道我是誰,為何這般冷淡,好似我們從不認識一般。”
他任她抱著、揪著、纏著,隻是不說話,一雙眼瞥向他處,愣是不看她。
他的冷漠真正凍傷了她,抓住他的雙臂,柔嫩的她拚命搖晃著他的身軀,一心想將他的真心搖出來。
“你當真忘了我嗎?不會的,不會的。”
她隻是不信,固執地搖著頭,拒絕著他淡漠的理由,“你怎麼可能忘了我?不會的,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你會回來,你會去找我,你會為我重返西夏。你曾說,你舍棄了整個西夏,舍棄王位帝尊,也不會將我舍下——這都是你親口說的話,你忘了嗎?”
她驀地鬆開手,鬆開她執意禁錮在懷裏的他,手一揚,她的指責脫口而出:“這些年你恁地無情,從不曾回去探望過我。難道你真的將我忘了嗎?即使我就站在你麵前,你也不記得我?”
負浪兀自闔上雙眸,不去瞧眼前的一切,包括她。
這淡漠的一瞬徹底傷了她的心,衝到他的麵前,直麵著他,她衝他呐喊:“我是佩喜啊,你忘了我嗎?我是自幼便跟著你的佩喜啊!”
永耀齋南邊宮殿裏住著的素徽,到了這深更時分,依舊不曾入睡。徑自走到殿門口站住,兀自伸手開了殿門。
隔著場院,遠遠地望著東殿內油亮的燭光,她不禁蹙起眉來。
半夜轉醒的密所見內室的床上沒了主子,頓時慌了神,也不敢驚動旁人,兀自火急火燎地尋摸了出來,在見到素徽的那一刹那,這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主子,這半夜裏,您不好生歇著,怎麼站在這風口裏?”她拿了衣衫仔細為她披上,並數落起主子來,“您這病根子還沒斷呢!待又著了涼,負王爺又該著急了。”
素徽不吭聲,出神地望著對麵的屋宇。密所順著她的目光瞧了過去,自己倒吃了一驚,“這多早晚了,負王爺書房的燈怎生還亮著呢?”
“怕是……”素徽抬起單臂緩緩地合上殿閣重門,“怕是有客自遠方來吧!”
素徽關上了這道門,卻開啟了嵬名負浪遠在西夏的那道門——
身為近身的佩喜在得了消息後,一路小跑,打外宮直奔回了內殿,隻盼著能速見到她自懂事起便伴著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