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涓涓抬手撫琴,彈奏一曲,蕭瑟淒清,哀怨悲愴。
曲罷,她對二人溫婉笑道:“你們一直在找害死大哥的人,是嗎?”
邢冰看著她,前進一步。
謝涓涓吃吃地笑,道:“那個人,就是我。”
邢冰身子一晃,陡然間,四周竟充斥著一片寒意。
她開口,森冷地問,恨意如世間最難化開的冰:“你的功力是師兄的?”
謝涓涓笑,得意地笑,“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嗎?我告訴你,慢慢地告訴你。”
她低下頭,撥了撥琴,道:“我愛大哥。”她這麼說著,語氣裏滿是溫情。
二人錯愕。
“我是如此的深愛著大哥啊,願意為他做盡一切,隻要能讓他成為我的。”她的表情模糊起來,有些失神,“大哥是很疼愛我的,我要求什麼,他都不會拒絕。什麼事都不會拒絕,除了一件事,一件事……”
她的眼神突然狠毒,“大哥返家,突然說他要成親了,未婚妻是他的師妹!
“我不承認,死也不承認,大哥是我的!”
邢冰顫抖著,氣得幾乎說不了話:“所以,你就害死了他?”
她瘋狂地笑,“在你和他成親的前一天,我敬他一杯茶,裏麵下了最強的媚藥。”
邢冰幾乎要暈厥。白染的臉也是蒼白一片。
“可惜啊,可惜,即使懷裏抱著的是我,他叫的也是你的名字。”她嗬嗬地笑,黑發飛舞,猶如妖孽。
“他醒來,看見我躺在他的身邊,又是驚愕,又是悔恨,他想自我了斷。我就說:‘大哥,你不對我負責了嗎?’”她說著,表情生動,好像情景再現一樣。
“他那時的表情真是精彩,他不停地告訴我,我是他的妹妹。我對他說:‘那又怎樣,現在,一切都遲了。’他愣愣地看著我,眼裏都是悲痛。
“他說,他會帶我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我真高興,但還不夠,我要他完全屬於我。我對他說:‘我要你所有的功力。’
“其實我是懂武的,每年大哥從雪山返家的時候都會教我一些,但我很弱,我知道,所以我要他的功力,我要他永遠無法拋下我。他聽了之後,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他說,好。然後,將所有的功力都渡給了我。”
邢冰聽到這裏,已經沒有什麼表情,隻是默然地聽著,眼底,太陽的陰影沉沉。
“他功力全無,虛軟無力,倒在地上,原本炯炯的眼睛,目光渙散。我俯下身子,輕輕撫摸他的臉,我說:‘我愛你。’他聽了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我又說:‘我愛你。’他還是沒反應。我火了,搖晃著他,一遍一遍地說愛他。他終於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那時,謝濯清對謝涓涓說:“我此生隻愛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不是你。”他說的時候,和煦笑著,“就算我的身體已汙穢,我的心仍潔淨如雪花。”
邢冰聽了謝涓涓轉述,終於眩暈。
師兄,她心中的師兄,終還是那個在滿天風雪裏舞劍的師兄。
謝涓涓此時神色淒慘,聲音也已沙啞:“我聽了,氣得發抖,他明知我那麼愛他,還在我的麵前說他愛另一個女人。我怒火攻心,一掌往他胸口拍了下去。”她用手捂住臉,發絲在她的指間纏繞,“我忘了,我忘了我有了他全部的功力,而他那時隻是一個毫無武功的普通人。我看他七竅流血,立刻慌了,卻怎麼也止不了血,我問他怎麼救他,他隻是笑。我跑出去找人,回來的時候,卻看見他死了,死在你的懷裏。”
她仰起頭,瘋狂地大笑,淚卻滑落她的麵頰,“真是便宜他了,死都還死在心愛的人的懷裏。”
邢冰閉眼不動,陽光直射在她的身上,竟沒有一絲暖意。良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翦水的眸子,徹底結冰。
“我要殺了你。”她說著,白衣在山風中舞動,飄然若仙。
她亮出飛刀,刀口上寒光映射著她冷冷的眸光,殺氣,籠罩了整個射日崖。
白染動容,喊道:“師姐!”
邢冰冷然道:“你不要插手。”
此時,謝涓涓從崖邊站起,將琴擱於肘間,她的臉上還帶著淚痕,但還是露出如花笑靨,“好,你要殺我,我也要殺你。大哥隻愛你一個,可你在他死後,跟另外的男人在一起,我不允許,不允許你背叛他。”
邢冰聞言,心尖顫動,竟無法反駁。
倒是白染,苦澀一笑,眼裏盡是悲傷,“謝姑娘真是多慮了,師姐滿心隻有師兄一人,這些年來從沒變過,又有什麼背叛之理?”
邢冰莫名心虛,然後恐慌起來。
心虛,她為何心虛?她無法遏製自己心裏奔湧的潮水,將她淹沒。
謝涓涓嗤笑一聲,道:“她跟你一同就是背叛,她若是愛大哥如我一般,便應找個地方,永絕人煙!”
白染瞪視她,心道,她怕是已被心魔逼得瘋狂。
邢冰被她一說,反倒鎮定下來。
她靜靜直視謝涓涓,後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染歎息一聲,終於退開。
白染剛站定,邢冰已起手一記飛刃。
刀尖破空,劃開氣流,沙沙輕響,明明快如閃電,卻同時有雷霆萬鈞之勢。
一刀飛去,謝涓涓竟躲避不及,隻能微微閃身,刀身狠狠沒入她心口上方。
謝濯清與邢冰本為同門師兄妹,邢冰身為女子,內力修為比謝濯清差了些,但她身手靈巧,一手飛刀,飛出去沒有幾人能避得了。而謝涓涓雖有謝濯清渾厚的內家修為,但武功招式始終不及邢冰,所以更是無法躲開。
謝涓涓見被刺的地方紅色漸漸擴散開了,大笑,仿佛一點都不疼,她撥動琴弦,指尖急促跳動,琤琤琤,琴音從指上傾瀉而出。
琴聲澎湃,如狂潮洶湧,浪花激濺,滾滾朝邢冰襲去。謝涓涓以內力灌注於琴聲之中,以琴技彌補招式的不足,倒也出神入化。
但邢冰不若前幾日落日穀裏那般沒有防備,腳步微動,順著琴聲的高低飛舞身形。
一時間,射日崖上,塵囂蓋天,震落的石塊轟轟滾下山崖,竟聽不見著地的聲音。
謝涓涓琴聲嘈嘈切切,一聲比一聲急,仿佛催人上路的黃泉音。邢冰衣袂帶風,沙沙間,又出手幾枚飛刀,想到師兄當年竟是被這樣的女人害死,出手枚枚狠絕,不繞彎路,直直攻向謝涓涓。
飛刀雖快,但遇上謝涓涓深厚內力發出的琴音,竟生生減了去勢,謝涓涓盡數躲過。
兩人幾番纏鬥,謝涓涓胸口血流不止,邢冰也被尖利琴音劃出幾道口子,誰也沒有占上上風。
謝涓涓突然冷笑,“邢冰,你以為我能讓你活著回去嗎?”
說完,一旋身,琴弦崩落,琴絲如有生命般,蜿蜒扭轉,千絲萬屢,卻又堅韌糾纏,擊向邢冰。
誰知,邢冰竟像傻了一樣,癡愣站著不動,死死盯著謝涓涓。
就在那琴絲即將穿透邢冰胸口的一刹那,白染如燕子掠過水麵,飛身抱起她,躲了過去。
“白染……”邢冰在他懷裏,睜著眼,喚他。
白染看她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勉強扯起一抹笑,“師姐,我做不到不出手。”
他知道,剛才謝涓涓旋身的動作,如輕蝶曼舞,是師兄最喜歡的招式。謝涓涓竟學得有十成十的像,師姐怎能不被恍惚了心神。
他放下邢冰,轉過身,對謝涓涓道:“車輪戰本是勝之不武,但謝姑娘害死我師兄,又想殺害我和師姐,白某今日也管不了什麼江湖道義了,望姑娘見諒。”他一邊說,一邊笑,笑得雲淡風輕。
謝涓涓仔細端詳他,詭異一笑,“大哥甚是疼愛你這個師弟,常跟我提起你,說你終有一天會成為集大成者。但現在——”她抖抖指間琴絲,嬌俏地問,“你能勝得了我嗎?”
謝涓涓五年之前得了謝濯清的內力,五年來,墮入魔道,習得邪氣武功,早已不全是謝濯清當年的正派路子了。
白染隻是笑,緩緩亮出劍。
好一把濁魂!
劍氣渾濁,沉沉壓抑。一人一劍,竟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劍。
謝涓涓拔下胸口的飛刀,血流如注,但她不在意,眼神迷離而瘋狂,她搖晃著走上前去。
突然,風馳電掣之間,二人同時出手。
隻見,銀絲飛旋,劍影閃動,電光火石,比剛才邢謝二人纏鬥更加凶險。
邢冰靠在岩壁上,看著白染挑劍。
師兄與白染皆用劍,她還恍惚記得小時候,她和白染看師兄舞劍,白染問她,師兄這樣舞好看嗎?她答好看。從那以後,白染處處模仿師兄,現在想起來,他那時的心思真是好笑。
也讓人心裏發酸。
可他到底不是師兄。
為何他被稱為濁魂劍,她終於明了。
他的劍,終多了分嘲弄世事的大氣,舉世皆濁,又何必獨清?所以,他的眼,放棄了清澈,如此混沌。
所以,他的劍,才快。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然後揪緊衣裳。
起落間,二人雖都有傷在身,但畢竟謝涓涓受的是新傷,卻失血過多,不覺,白染已占了上風。
謝涓涓眼看自己已無法取勝,大笑三聲,長發狂舞,“大哥,大哥,當年我一掌打死了你,你一定很快活吧?好,好,現在我帶著你心愛的師妹師弟下黃泉找你了,你是不是更加高興?”
她停止了笑。
滿臉憂傷。
“為何,為何我們會走到如此田地,若我沒有愛上不該愛的人,若我的愛沒有那麼深,是不是一切又會不同……”
她呢喃著,如夢如幻。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突然陰狠起來,揚手揮動琴絲,琴絲四射開來,擊在石壁的幾處地方。
轟隆!
天翻地覆,硝煙滾滾。
被事先埋在石壁裏的火藥被點燃,巨大的威力顛覆了射日崖。
射日崖碎成幾塊,在往下墜落,白染、邢冰同時躍起,點著石塊往上跳。
謝涓涓在一片混亂中笑著,開懷地笑著。突然,她站的地方往下一陷,眼看著,就要掉下去。
她的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卻從容地將琴絲揮向奮力想逃出的邢冰。
白染心一緊,出劍揮開那些弦絲,卻不防自己也隨著石塊落下。
邢冰連忙伸手抓住白染左掌。邢冰在晃動中勉強拉住白染,白染正尋找著著力點,驚見那琴絲又纏了上來。
謝涓涓的身子一直往下,可笑聲不斷,已是猙獰如鬼魅。
白染害怕邢冰被纏上,不停揮劍。那琴絲反倒退而求其次,緊緊勒在無法施力的白染腰間,猛地一扯,白染身子一頓。
邢冰摔出飛刀,刀刀刺進下方謝涓涓的身體裏,謝涓涓口吐鮮血,不停痙攣,但仍不放開。
在氣盡之前,她突然回光,狠狠將一把琴絲盡數埋進白染脊背。
“不!”邢冰看見鮮血順著琴絲從白染的背後滴落,落進深不見底的崖穀。
身後,她踩著的地方也開始斷裂。
“放開!”血從白染的嘴裏不停湧出,他忍著痛,嗬斥邢冰。
邢冰哪肯聽,拚了命地想把他扯上來。可每用一分力氣,腳下的山體就斷裂得更快。
突然,勒在白染腰間和插入他背後的琴絲鬆了下來,隻因謝涓涓的屍體徹底失去依托,晃動著。
“啊!”白染大叫一聲,背後的弦線生生被下麵的重量扯出,謝涓涓急速下落,旁邊是飛舞的琴絲,越來越小,終再也看不見了。
白染那一聲慘叫,仿佛剜了邢冰的心,她愈發緊緊抓住白染的手,絕不放開。
“放……開……”白染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嘴唇竟和邢冰的衣服一樣白。
“不放!不放!”天地都在震動著,邢冰聲嘶力竭。
啪。
溫熱的液體,落在白染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滑進他的衣襟裏。
“你……怎麼哭了呢……”他雖虛弱,但仍舊溫柔。
她……哭了嗎……
邢冰愣愣望著白染,淚水卻不停流下。
“你這是為我……而哭嗎?”他輕輕地笑,輕輕地問。
“我……我……”她不知道,她的淚就這麼落下來了。
山崖仍在崩塌,旁邊地動山搖。
“不要哭,不要哭,你哭……我會心疼。”他低柔地誘哄她。
她隻能咬著唇,搖頭。
猛地,二人往下一陷,山體已支撐不住二人。
“不要哭……”他仍是哄著她,“笑一個吧……”
邢冰的唇咬出了血,眼淚一滴一滴,均落在白染的臉上。
他看著她,溫柔地,細致地,暖醺醺地看著她。
“師姐,師姐,我願折腰,隻為你一笑。”說完,白染突然抬起右手,揚起濁魂劍,砍向自己左腕。
揚子江畔,殘陽如血,煙花搖落。
一人一馬,形影孑然。
邢冰牽著馬,默然地走著。江水滔滔不絕,翻滾上岸。
她細細看著手裏的胭脂盒,目光淡淡。
她停下,打開盒蓋。
裏麵躺著一張折疊過的紙。
她怔忡。
她盯著那紙張好久,一動不動。
直到馬兒發出難耐的嘶鳴,她才顫抖著拿出它,展開。
師姐:
不要嘲笑我這種怯弱的舉動,我終不敢當麵向你坦誠。我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師姐的情景——雪山上,白雪皚皚,師姐竟白衣勝雪,在雪地裏笑著向我走來。我那時就在想,我莫非是見到了九天之上的仙女?
那時起,師姐就在我的心上烙下了一個印。
小時候懵懵懂懂,隻知依賴師姐,後來,直到師姐與師兄兩情相悅,才驚覺自己錯過了什麼。
我願默默祝你們幸福,因為你們都是我愛的人。
可上蒼如此不公,師兄死後,你日漸憔悴,我又何嚐不是心如刀割。
但,五年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師兄不讓你報仇,我懂他的苦心。他憐你愛你,怕你會因仇恨失了本性。可你執意報仇。五年來,我伴你左右,從未見你露出笑容。
我有感覺,明日,一切都將大白。那時,師姐可否放下一切?
我終於坦然麵對我自己,放開你對師兄的情,放開師兄的死,鼓起勇氣,告訴你: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喜歡你。
師姐,明日之事一了結,我們就回去好不好?回到玉龍雪山,回到師父那裏,回到我們的家。
我們一起看雪,一起打獵,一起陪師父頤養天年。
你若是願意,明日臨行之前,衝我笑笑,我便知道師姐心意。
希望師姐露出的不是嘲笑……
落款,兩個字“白染”,雋秀如人。
邢冰將信貼在自己胸口,仰起頭。她的臉,濕潤。
下雨了,四月就是雨水豐潤。
雨稀稀疏疏地下,滴在臉上,有些酥癢。
殘陽如血,鋪江照。
鋪江照,紛亂今宵。
紛亂今宵,江湖老。
江湖老,英雄折腰。
英雄折腰,英雄折腰……
英雄折腰,隻換美人一笑。
可有可無,純屬畫蛇添足,我隻是心疼小白啊……
“將軍。”
白胡子老頭老臉抽動一下,終於沉不住氣,大喊大叫:“悔棋!悔棋!”
他對麵的白衣女子麵無表情,“悔多少次都一樣。”
老頭一窒,嚷道:“大逆不道!欺師滅祖!”
白衣女子瞥他一眼,目光冰冷。
老頭噤聲。
“師父,我到山裏走走。”女子起身,淡淡對老頭說道。
老頭突然正經,道:“你真要一直在這裏陪我這個老頭子?”
女子垂眸,“我陪著師父頤養天年有什麼不好?而且,我要等一個人。”
“小白那孩子那麼機靈,武功也那麼高,絕對吉人自有天相的!”老頭又忍不住激動起來。
女子隻是看看他,然後慢慢往雪地裏走去。
老頭看她一身白衣,與白雪融為一體,不禁歎息。
玉龍雪山的雪仍是那麼晶瑩,邢冰在雪地上走著,腳下被踩踏的積雪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她心念一動,提氣,在雪上飛掠起來。
風聲呼嘯,寒氣洌洌,她心懷舒爽。
踏雪,可是無痕。
猛地,她聽見遠處傳來異響。
她停下。
是腳踩著雪的聲音,吱吱呀呀。
她屏住呼吸,等待。
直到那個穿著青衫,沒有左手的男人站到她麵前。
她一笑。
連天地都暗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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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蘇菲亞)
三月春來到。
雲來客棧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而那滿天飄揚的桃花瓣兒也飄著舞著飛了進來,帶來滿屋的春意,一片生機盎然!
三月春來到,枝上新綠鬧!
三月春來滿京城。
桃花瓣兒飄得滿天滿地一屋子一大街,飄得行人噴嚏聲不斷,夾雜著 “我對花粉過敏呀!”的響亮吼聲,宣告著又一年春的到來。
三月春色滿京城。
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三三兩兩地出現在枝綠花紅的郊外,鶯聲燕語地八卦著東家長西家短。談論最多的,就是關於昨晚柳家大小姐和林家大少爺想要衝破家族的束縛,白頭偕老,結果私奔未遂的事兒。
大姑娘小媳婦們唏噓著柳家大小姐和林家大少爺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伴隨著繪聲繪色的一番添油加醋,那各種各樣的版本就像漫天飛揚的桃花瓣一樣,又傳遍了整個京城。
最廣為流傳的版本,就是——
“林家大少爺為了保護心愛的柳家大小姐,以一敵百仍然毫不放棄,浴血奮戰且戰且退終因寡不敵眾而失手被擒……從此和柳家大小姐勞燕雙飛被迫分離,每天對著戀人的信物淚水漣漣高唱‘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這故事流傳到了林家,身為男主角的林家大少爺拍案而起。
“胡說!這是百分之百的謠言!謠言!誰說我私奔了?”林三月咆哮,“我隻是剛好和柳家那個女人遇到!剛好遇到!就被你們追上來了!”
周圍的侍者家丁全部用懷疑的眼光看向自己的少主,末了,管家清清嗓子,一臉理解地拍拍少主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少主你不用再掩飾了,我們都明白你是為了保護柳家小姐才會故意這麼說的,你放心,我們上上下下的人都站在少主這一邊!請少主為了自己的幸福,據理和老太爺力爭吧!”
“……你……你們……”林三月欲哭無淚。
這故事也流傳到了柳家,身為女主角的柳家大小姐同樣拍案而起。
“瞎說!這是百分之百的誹謗!誹謗!誰說我私奔了?”柳若春怒吼,“我隻是剛好和林家那個小子遇到!剛好遇到!你們就追上來了!”
兩旁的侍女丫鬟們,都斜眼看向自己的主人,然後圍成一圈嘰嘰咕咕地說起了悄悄話。
“還在死鴨子嘴硬,小姐真是不可愛啊!”
柳若春回頭瞪向那一群人,“你們可不可以不要把‘悄悄話’說那麼大聲?”
見小姐氣急敗壞模樣,所有的丫鬟都堅定地握拳,“小姐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們都是支持你和林家大少爺的!請小姐為了自己的幸福,據理和老太君力爭吧!”
看見一群人臉上洋溢著的那興奮又期待的表情,柳若春額頭上冒出了無數黑線和青筋。
京城裏麵大戶多,其中又以城南的林家和城北的柳家實力最雄厚,隻可惜林家柳家是世代的仇敵,老死不相往來。
如今,兩家的繼承人卻鬧出了這麼一場沸沸揚揚熱鬧無比的“私奔”緋聞。氣得林家老太爺丟了拐杖直跳腳,惱得柳家老太君扔了茶杯直拍桌子。
兩下裏一思量,覺得此事不能不解決,於是互相下了帖子,約定在城東的雲來客棧會談,了結此事。
天剛蒙蒙亮,林家老太爺就揪著睡眼惺忪的林三月來到約定地點,柳家老太君也拉著直打哈欠的柳若春按時到達。
仇人見麵總是分外眼紅,柳家老太君一見到林家老太爺,兩人就瞪上了眼,那股怨氣衝天,讓裏三層外三層扯起橫幅聲援兩位“有情人”的圍觀群眾們,不禁都打了個冷顫,開始覺得林少爺和柳小姐的事情恐怕不會那麼順利。
廢話不多說,兩位當家人在談判桌前坐定,開門見山進入主題。
柳家老太君首先發難:“林家的!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教唆你孫子拐帶我的孫女?”
林家老太爺毫不示弱:“柳家的你不要顛倒黑白!我孫子文武雙全瀟灑風流,不知多少絕色美女倒追,怎麼會看上你家那個黃毛小丫頭?”
“黃……黃毛小丫頭?”原本昏昏欲睡的柳若春立刻豎起了耳朵,像一隻炸毛的貓一樣怒視林家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