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婚姻危機(1 / 2)

秋瑾在湘鄉荷葉塘和湘潭兩地苦捱苦度了六、七年時光,生下一兒(王沅德)一女(王燦芝)。盡管王家生活優裕,但她與周圍的人(除開女友唐群英)毫無共同語言,內心異常苦悶。在感情方麵,她極力排拒王廷鈞,對其言行視若狗彘,嗤之以鼻。後者屢遭冷落,又無力抗衡,便另尋溫柔之鄉,流連秦樓楚館,攀折倡條冶葉。這世界原是非常奇怪的,評議同樣一件事,人們所持的卻往往是雙重標準。王廷鈞不是蔡鬆坡那樣偉大的革命家,也不是蘇曼殊那樣瀟灑的名士,他眠花宿柳,風流便成下流。

秋瑾疾惡如仇,平日最看不慣男人蓄妾的陋俗和嫖妓的淫性。據馮自由的《革命逸史》所記,當年,湘人陳範(夢坡)家中饒有資財,攜二妾湘芬和信芳(均為浙江人)遠赴東瀛,紅袖添香讀洋書,好不愜意。秋瑾哪能看得慣他這副風流德性?她認為陳範擁妾而驕是玷汙了同胞的名譽,便極力促成湘芬和信芳脫離了陳範的掌控,從此人格獨立。後來,陳範見利忘義,竟將女兒陳擷芬許配給廣東富商廖翼鵬為妾,又是秋瑾公開反對(為此召集女同學開全體大會),認為陳範逼女為妾,乃是亂命,陳擷芬理應不從,最終她使這樁完全不般配的婚事泡了湯。另據徐自華的《秋瑾軼事》所記,有一次,她們同遊上海張園,小憩品茗時,秋瑾見一名留學生挾一名雛妓乘車而來,在這花嬌柳媚之地,露出一副蜂狂蝶浪之態,她忍無可忍,立刻上前用日語狠狠地教訓了他一頓,那人還算識相,趕緊灰溜溜地走了。徐自華靜觀這一幕,不由得打趣秋瑾橫加幹涉是“真殺風景”。秋瑾則爽爽脆脆地回答道:“我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曾有人認為,秋瑾與王廷鈞結婚,猶如天鵝與烏鴉聯姻,自始就注定為一場悲劇。秋瑾有一顆敏感的詩心,又極具反叛意識,在那禁錮森嚴的年代,她的心靈創痛肯定百倍於常人。後來,她奮力衝破重重阻礙,毅然東渡扶桑,又奮不顧身地參加種族革命(徐自華曾戲稱秋瑾是明末崇禎皇帝的長公主轉世),真可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秋瑾的詩詞中,壯句觸目皆是,比如“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比如“漆室空懷憂國恨,誰將巾幗易兜鍪”,又比如“肮髒塵寰,問幾個男兒英哲?算隻有蛾眉隊裏,時聞傑出……弓鞋三寸,太無為,宜改革”。切身的痛苦不斷地提醒她,在綱常名教之下,閨閣女子長期處於弱勢地位,若不堅定意誌,痛下決心,衝決天羅地網,幸福人生所必備的各項權利就注定會被剝奪殆盡。秋瑾目空一世,傲岸不羈,絕然不肯歸入庸脂俗粉的隊列。徐自華稱讚她“英爽倜儻”,其“意氣自雄”既是積健而成,亦屬天性所致。盡管秋瑾有數幀照片傳於後世,二十世紀初她給人的印象究竟如何?卻仍是一個不容易回答的問題。所幸秋瑾的東瀛好友服部繁子寫過一篇《回憶秋瑾女士》,她的工筆素描比吳芝瑛和徐氏姐妹的速寫更為細致:“……事情很令人意外,出現在我麵前的這位朋友,到底是男是女都很難斷定:苗條的身子稍向前彎,濃濃的黑發散亂地披在肩頭;藍色的鴨舌帽歪戴著,蓋住了半隻耳朵;身上穿著很不合身的半新半舊的普通男式西服,袖子過長……肥大的褲管下麵露出茶色的皮鞋,頸口係著一條綠色的領帶;臉色白裏泛青,大眼晴,高鼻梁,薄嘴唇。”秋瑾的易裝癖很著名,這一點在其同時代人的筆記中屢屢被提及,服部繁子的文章應該是可信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