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英勇殉義後,首葬於紹興臥龍山麓,沒過多久,徐自華商得吳芝瑛同意,二人出資在西湖西泠橋邊卜得一塊上好的陰宅地,履行改葬事宜。1908年2月25日,墓成之後,吳芝瑛手書“烏乎鑒湖女俠秋瑾之墓”十個篆字,徐自華則以傳神之筆撰寫了《鑒湖女俠秋君墓表》,均由石門金石家胡菊齡刻於碑石,時人稱之為“三絕”。清政府不容烈士安息於孤山下西湖邊,受人憑吊敬仰,禦史常徽屢上奏章,清政府遂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悍然平墓。秋譽章迫於形勢,隻好移櫬還鄉。1909年8月,王家派人遠赴紹興,將秋瑾的靈柩接到湘潭,同年九月,與王廷鈞合葬於昭山十裏外的石壩子。由此可見,王家擔著極大的風險,仍承認他們的夫妻名分,並未豬油蒙心。
辛亥革命勝利後,秋瑾被追認為烈士,孫中山先生為秋社親書“巾幗英雄”匾額,加以表彰。一時間,“秋俠遺骨,湘人爭葬嶽麓,浙人爭葬西湖”,相持不下。當時,湖南省最高軍政長官譚延闓都督應允了浙江方麵的懇求,著令秋俠之子王沅德遵照辦理遷葬事宜。王沅德的祖母王屈氏親上條呈,請求譚都督考慮烈士遺孤的孝思和湖南各界的誠意,“又以女俠忠骨在湘於山川可以生色,於私家祭奠亦較便利”,希望不再遷葬西湖。當時的國民政府則堅持認為,“秋俠為國致命,薄海同欽,乃革命巨子,世界公民”,非王家可以私有,遂決定改葬於西湖西泠橋畔。如此反複多遷,秋俠漂泊無依的英骨總算有了定所。
秋俠的靈櫬由湘運滬,然後又由滬移杭。據1912年10月27日上海《申報》所載,俠女靈櫬移杭之日,上海各界數千人前往送行。在一座座大大小小的花亭中,有一個特別顯眼,花亭裏蹲著一隻熟麵做成的縮頭烏龜,大字標明它就是殺害秋俠的前清紹興知府貴福(此公曾贈一副藏頭聯“競爭世界,雄冠地球”給秋瑾,事變後恐怕受到牽連,因此將鑒湖女俠從速處決),兩邊還貼了墨色醒目的“斬”字。由此可見民心之一斑。
將秋瑾的俠骨殮葬在孤山下西湖邊,的確要比殮葬在別處更為得當,且不說這恰好遵從了她“埋骨西泠”的遺願。秋俠生前十分喜愛那裏的小山明湖,山上有暗香浮動,水中有晴光瀲灩,其亦豪亦秀的詩魂盤桓其間,正是最佳歸宿。秋瑾曾作《梅》詩二首,其一為:“一度相逢一度思,最多情處最情癡。孤山林下三千樹,耐得寒霜是此枝。”時隔九十多度霜霰後,我讀這首詩,讀到的梅花便是秋瑾,毫無疑問,她是中國近代史上最香最美的耐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