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與丹青結下不解緣(1 / 2)

十九歲那一年,張玉良變成了潘玉良。婚後,潘讚化在上海重慶路漁洋裏安家,他聽從好友陳獨秀的建議,讓玉良接受更完整更係統的教育,可不能將她困在蕪湖,做一隻慵懶無聊的“金絲雀”。

玉良讀書之餘,特別喜歡繪畫。有一天,她從鄰居洪野先生的門前經過,洪先生正在香樟樹下揮灑丹青,隻見他的筆觸所到之處,要有竹石便有竹石,要有藤蔓便有藤蔓,要有林泉便有林泉,要有人物便有人物,要有小橋流水便有小橋流水,要有老樹昏鴉便有老樹昏鴉,無不栩栩如生,真是太神奇了。此後,玉良一有空閑便跑去看洪野先生作畫,她總是那麼凝神靜氣,兩眼放光。洪先生停筆時,偶爾也與這位年輕女子聊上幾句,甚至教玉良畫上幾筆,每次她都是一學就會。洪野先生很開心,幹脆收她為徒,誇讚玉良有悟性,有天賦,天生是學畫的好料子。意猶未盡,洪野還寫信告訴身在蕪湖的潘讚化:“我感佩先生之慧眼,覓得真玉。尊夫人乃荊山之璞,一經雕琢,我敢斷言,定成光彩炫目之器。先生可拭目以待。”

1914年,張玉良二十歲,報考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她沒有怯場,交上去的素描自問不比別人差,監考教師驚異的目光即是最好的注腳。回家後,洪野先生詼諧地說:“玉良,你盡管放寬一百個心,就算你不是今科狀元,也跑不掉榜眼、探花。”

然而,好事多磨。放榜時,玉良從榜頭找到榜尾,姓潘的倒有兩個,卻不是她,她竟然名落孫山了。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好不沮喪,臉色比病人還要蒼白。

所幸洪野先生古道熱腸,他見玉良神色怔怔的,又聽說她榜上無名,料想此中必有蹊蹺,便去教務處討個說法。經辦人員見洪教授親自出麵,真菩薩跟前不打誑語,他說:

“我們裸體模特那場糾紛尚未平息,在這節骨眼兒上,學校要是錄取她這號青樓出身的女子,豈不是再次授人以柄嗎?”

教務處說不通,洪野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找劉海粟校長,他是享譽海內外的大畫家,平日總說要樹藝人才,莫非他隻是葉公好龍,有口無心?眼下人才來了,卻又將她拒之門外。他講話時明顯帶著幾分火氣:

“定庵有兩句詩婦孺皆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這可不是說著好玩的。我想問校長一句話:學校錄取新生,究竟是憑成績,還是看出身?”

“當然是憑成績。”

“那潘玉良怎麼成了犧牲品?”

“嗯,這確實是一個錯誤。洪先生,你放心,我這就去將她的名字添上。”

劉校長言出必行,他提著那枝飽蘸墨汁的毛筆,就好像武林奇俠提著一把雪花寶劍,令看榜的人好生驚奇,不明白他要刪掉誰的名字,斷送掉誰的前程。可他們看到的卻是他在第一名左端空隙處添上“潘玉良”三個字。

1914年,上海美專的大門向潘玉良敞開,藝術殿堂的大門已向她開啟一線門縫,這下她總算可以“從夢中笑醒”了。

當年,上海美專在國內開風氣之先,特設了人體素描課,麵對講台前那位健美的裸體少女,男同學的腦袋勾得很低,玉良也感到難為情,因為心慌手拙,授課的先生批評她筆下的人體造型顯得感覺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