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放摘下晶墨眼鏡,餘冰臣待打量清楚,驚叫道:“啊?!袁--袁,袁先生。”
他的臉立馬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八種情緒從臉上匆匆掠過。
“難為餘先生還記得我。”袁克放“哈哈”大笑。
“不敢,不敢。”
餘冰臣覺得渾身直打激靈,北平工商總長袁克放怎麼突然大駕光臨?這裏麵有什麼蹊蹺!他不解的看著同來的沈右衡,希望他能解釋解釋。
沈右衡倨傲的坐著,知道餘冰臣在等他的解釋,可就是故意不說。
“冰臣,咱們都來了這麼久了,怎麼連杯水也沒有喝的?一赫身體不好病了,你那新討的小夫人也太不管事了吧。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餘冰臣臉上火辣辣的燒,仆人怕洋人,遠遠的不敢靠近。他隻得出去喚來管家趕緊沏壺好茶來。
管家嘴上不說,滿臉不情願,覺得洋人喝得了茶嗎?他們不是茹毛飲血的嗎?
大部分的偏見往往來源於不了解和剛複自用。
袁克放的身份大家都知曉,他身邊的隨從,洋人叫布朗,一位叫張隼。大家年輕人,見禮後也沒拘束,說說笑笑,十分輕鬆。
袁克放把對沈右橫說的話重新對餘冰臣再說一次。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和沈右橫一樣,餘冰臣也為這突然降臨的好事激動不已。失利萬國博覽會後,一赫的聲明大不如前,繡作的價格跌了好幾個層次。
寧買強不買弱,商人最勢利,見你跌勢,轉眼就不認人。江南的繡戶不下萬家,後起之秀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現如今國事衰微,有錢得利,連男兒家也捏針繡花。前日子裏,就爆出新崛起的湖州柳家繡戶原來是一位公子而不是繡娘。而且一赫深受失利打擊,回來後對刺繡心生厭倦,幾個月都不曾拿針,繡棚落滿灰塵也無心收拾。業精於勤,荒於嬉。手上手藝,一日不練就疏,三月不練,後果堪憂。
內憂外困,袁克放大駕光臨不下於是餘家未來光明的希望。
有了工商總長的賞識,何愁一赫的繡作沒有前途,有了袁克放這座靠山,餘冰臣何愁生意做不開。
“此次冒昧叨擾,我心裏也十分忐忑,不知道餘先生和夫人會不會還為上回《櫻花》落選萬國博覽會之事見怪?”
“言重、言重。”餘冰臣為他話裏的謙卑愕然,站起身正色道:“我們是技不如人,沒有什麼見怪的。”
“你們能這麼想是最好。本來《櫻花》是完全符合參選資格和條件,大家也非常看好,至少我是非常喜歡的。隻是……”他話鋒突轉:“刺繡宛如繪畫,總講究個眼見為實。餘夫人,沒有到過日本,也沒親眼目睹過櫻花,就敢刺繡巨作拿去萬國博覽會,這事關國統,出不得一點差錯啊。”
此話荒誕,世人幾個見過神仙菩薩不也畫得,隻因為說話的人位高權重,他說的話沒道理也變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