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警校是國民黨政府培養警官的最高學府,設於南京,蔣介石親兼校長,由教育長李士珍負責實際工作。李士珍善於拍馬奉承,開有一門課程叫“精神訓話”,由他主講,大講《大學》、《中庸》,並借用《易經》的一句話,大肆吹捧蔣介石“自古以來,中國每五百年出一聖人”,“當前的聖人,就是我們的領袖蔣委員長”。李士珍的親信竟吹捧他是“李聖賢”,而學員們把“聖賢教育”稱為“剩閑教育”,意思是警政班畢業後,不會有工作、有出路,便把“李聖賢”稱為“李剩閑”了。事實確實也是這樣,1947年3月,編餘軍官張清泉在警校受訓畢業,好幾個月沒分配工作,所有家當均吃盡賣光,山窮水盡,連回家鄉探望老母的路費也沒有,他年輕的29歲的太太見生活無著,含著熱淚對丈夫說:“你還是把我賣了吧!你拿賣的錢作路費,回家鄉去贍養老母吧!”雖然夫妻二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張清泉還是忍痛割愛,把老婆賣給一個小商販,分手時夫婦痛哭不已,其狀甚慘。這個消息,立刻在將官班不脛而走,震動強烈。同時也傳到警校,學員們都悲憤不已,有個叫劉海亭的立即寫了兩首打油詩:
其一
軍官轉業學警察,剩閑教育好肉麻;
所學非驢又非馬,滿嘴胡說騙阿爸。
其二
軍官轉業半年多,剩閑教育又如何?
畢業仍是無工作,逼得學員賣老婆。
劉海亭剛寫好,立刻被崔恒敏搶去,隨即抄了幾份寄到將官班,並在教室內傳閱起來,傳到馬廣運手中,此人膽子大,火氣旺,敢衝敢闖,主張把打油詩公布於世,其他人有些害怕,說著說著馬跑到台前,把打油詩抄寫在黑板上,引起教室內一片熱烈鼓掌讚揚聲。不料鬧聲驚動了當天值日官鄭榭分隊長,大家看到後立喊聲“立正”,意在讓馬廣運把黑板上文字擦掉,已來不及了。鄭榭看後大聲訓斥:“你們太胡鬧了,太胡鬧了!”立即向校部做了報告,馬廣運被關了“禁閉”。校部追查這兩首詩的作者,馬也沒供出劉海亭,而劉怕牽連馬廣運,便挺身而出說:“打油詩是我寫的。”隊長問:“你為什麼要寫?”劉回答:“我打了8年仗,出生入死,結果弄得工作都沒著落,心中有氣嘛!”由於劉海亭和大隊長唐精武、中隊長黃誠平往日相處不錯,他們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打油詩是劉海亭在馬路上撿來的,僅把劉、馬二人關了3天禁閉。
被編餘的將軍,絕大多數集中在南京中央訓練團將官班受訓,共500餘人,多數是老黃埔,年齡大、級別高、資格老、無專長,還有的積勞成疾、負傷致殘,轉業安置工作特別困難,受訓半年多還沒分配工作。1947年3月,編餘軍官張清泉賣老婆事件傳來後震動很大,接著將官班也發生了兩起悲劇。
第一起是將官奚澤,係歸國華僑,家中很有錢,青年時代就同情孫中山革命而參加同盟會,曾變賣家產折合白銀190萬兩,全部捐給孫中山作為革命活動經費,此義舉得到孫中山大大讚賞。1921年孫中山在廣州就任非常大總統,安排奚澤在大元帥府工作,以後參加北伐戰爭、十年內戰和抗日戰爭,官至某集團軍中將參謀長。因他一貫擁護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扶助工農的三大政策,深為蔣介石所不滿,以致遭到編餘。全家住在南京生活無著,日子艱難,其太太見家貧如洗,便萌發輕生念頭。1947年4月某日,她留下遺書說:“我們今世不能再見麵了。”隨後發現她在燕子磯投江自殺。奚澤為顧全自己的麵子沒有對外講出,但消息仍不脛而走,不僅在將官班傳開,還傳到中央警察學校,在編餘軍官中引起強烈反響。
第二件事是,有個叫陳天民的少將,原係蔣軍一九○師副師長,抗日時期長沙會戰中立有戰功,全家人口多,有5個孩子,大的隻10歲,小的不滿周歲,無法維持生活,靠借貸度日,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陳天民自己還患有晩期肺病,既缺少營養,又無錢治病,一時想不開,於1947年5月1日趁太太外出,吞服大量安眠藥自殺身亡。陳天民死後,家中無力為殮,屍體擺在屋內4天,後經將官班、警政班同學,每人捐獻關金券3000元,當時已通貨膨脹,3000元買不到什麼東西,僅購置一副薄木棺材草草埋葬。兔死狐悲,學員們思想感情,受到極大刺激,今天陳天民的下場,明天不知來臨誰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