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一出門,便驅車先奔中山陵拜竭,他麵孔嚴肅而又淒涼地站在中山陵前,默然不語,已悲從中來,距抗戰還都,不到三年,江山易手,怎能不悲憤懊喪?下午4時10兮,蔣乘“美齡”號專機,在光華門外大校場機場起飛,起飛後,蔣介石吩咐駕駛員依複恩:“繞空一圈,向首都作最後一瞥。”正是:“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這時的蔣介石,想起了前兩次之下野,都抱著重新出山的信心,今日之下,心裏清清楚楚,再難有還都“登極”之日了。待蔣的座機掉頭南去之時,李宗仁才帶了一班文武大員匆匆趕來,原來俞濟時故意放出消息,說蔣要在明故宮機場上機,以致還有一些人等仍在那裏等候。
這裏先說李宗仁一回到傅厚崗69號官邸,程思遠、邱昌渭即將漢口提出的意見向他彙報。李似乎胸有成竹,並沒有說什麼,隨即囑程思遠打電話,把蔣介石離開南京的消息通知白崇禧。白很關心蔣、李文件的內容,李宗仁接過聽筒,親自對白說:“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蔣走得很幹脆,不會拖泥帶水。”可是不多一刻,漢口的長途電話來了,白崇禧非常激動地說:“蔣介石下野的文告,我們從廣播聽到了。全文沒有‘引退’這個詞。蔣既不‘引退’,你李德鄰怎麼上台呢?這是值得注意的一個問題,應當設法補救。”程思遠把聽筒交給李宗仁,李的答話使白不滿意,兩人在電話中爭吵起來。最後,李宗仁說:“算了吧,你這一套我已經聽夠了,我不要聽了。”說完就把電話掛斷。李、白感情的破裂,就以此為開端。可是事情並沒有完結,就在當天下午6時許,司徒雷登的私人顧問傅涇波匆匆來訪李宗仁,他以嚴肅的語氣對李說:“司徒雷登大使要我來向李先生傳達下麵的話:蔣介石的下野文告中原有‘引退’字句,後來在下午一個茶會中,由於兩個CC分子反對忽然被刪去了。這樣一來,勢必使李先生在將來執行職權時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難。對此,他深願以私人資格提請李先生特別注意。”傅涇波一走,李宗仁才有所悟深感焦慮。於是程思遠建議,約張治中、吳忠信前來一商。俄頃,張、吳應邀前來,張治中認為這文告是今早經由禮卿先生請蔣、李簽字的,原有“身先引退”一語,照理文件一經簽字即成定案,可是今日下午,潘公展、田昆山兩人在茶會表示:總統一職係由國民大會選舉,現在未經“國大”批準,不能自行“引退”,從而建議把這一句話刪去。從法律觀點來說,這是完全不合手續的。可否請禮卿先生以總統府秘書長的地位,照舊加入原文,從新發表。張這麼一敦促,但吳始終不肯。最後,吳站起來,指著張治中厲聲地說:“文白,你開我的玩笑,總統的文告已經發布,我無權加以修改,你們這樣強人所難,我這秘書長幹不下去了。”說罷匆匆離去。吳忠信的這一行動,使李、張二人非常難堪。張治中也就告辭。7時許,孫科來訪,向李宗仁作例行辭職的表示,李加以慰問。李又向孫科提出文告一事,孫說:“這關係到憲法條文的解釋問題,何不請王亮疇先生來談談。”王寵恵來後向李宗仁說:“蔣先生此次下野應作‘引退’論,但他的辭職未經國民大會批準,而副總統繼任也必須國民大會追認,在這些法律手續尚未完成之前,李先生隻能以代總統的名義執行總統職權。”李宗仁於是挽王惠寵一同往訪張群,請張打電話到杭州同蔣商量,結果蔣同意在文告中恢複本來麵目。晩上9時,中央社將文告重新播發。經過改正,蔣介石的下野文告全文略謂:
中正畢生從事國民革命,服膺三民主義,自十五年由廣州北伐,以至完成統一,無時不以保衛民族,實行民生為職誌。
先後二十餘年,隻有對日之戰,堅持到底,此外,對內雖有時不得已而用兵,均不惜個人犧牲,一切忍讓,為國從事,斑斑世所共見。
戰事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達到……決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戰消兵解人民倒懸於萬一。爰特依中華民國憲法第四十九條“總統因故不能視事時,由副總統代行其職權”之規定,於本月21日起由李副總統代行總統職權。……全體軍民暨各級政府共矢精誠,同心一德,翊讚李副總統,一致努力,促成永久之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