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謝貽香便向得一子詢問,得一子卻是滿臉不屑,冷笑道:“剿滅墨家?簡直荒謬至極!如今積水和明火二尊者正領著所有畏兀兒軍士追入南麵荒野,發瘋似地追趕公孫莫鳴和那個丫頭,所以留在墨塔裏的除了那個家夥之外,最多不過幾個隨從,再加那個姓曾的婦人,哪有本事剿滅整個山墨家?若是我所料不差,那個家夥早已被墨寒山纏住,一直耗到現在,而墨家那幾個護法以及門下弟子也都盡數守護在旁,什麼也要將那個家夥困死在墨塔之中,這才沒在墨塔的入口處設防。”
完這番話,得一子的身體畢竟還沒完全恢複,惹不住又咳嗽幾聲,漲得滿臉通紅。他緩過一口氣來,又傲然道:“但願那個家夥此刻還在苦苦支撐,一直熬到我現身……須知今日這場賭局他已經敗給了我,倘若再栽到墨寒山的手裏,那便太令我失望了。”
謝貽香點頭不語,眼見月夜星空之下,整個山北脈出奇的寧靜,不禁感慨萬千,有些心神恍惚。再回想這一整的經曆,對她而言就仿佛是一場夢境,直到此刻還有些分不清真假。要知道她已不是第一次和言思道打交道,深知此人的厲害,從當年的金陵城到數月前的鄱陽湖,記憶中的言思道似乎從未有過失敗,難不成此番他果真被得一子擊敗,輸給了這個目生雙瞳的道士?
隨後兩人默默無語,一直走完整條冰道,冰道的盡頭離第六層“誌”的入口還有丈許高的落差,謝貽香便展開輕功,帶著得一子在山壁上借力騰挪,徑直踏上了入口後的走道。兩人再沿西麵這條走道繼續前行,一直來到第六層“誌”當中的石室,才終於撞見一個無精打采的墨家弟子。那墨家弟子看到這一男一女的突然現身,立刻認出是今日隨趙靈一同離開之人,不由地大吃一驚,厲聲喝問兩人的來意。
謝貽香連忙好言相撫,隻有要緊的事需得麵見墨家巨子,那墨家弟子將信將疑,眼見兩人並無敵意,終於答應前去通傳,叫兩人留在原地等候。過了半響,那墨家弟子便帶來一個中年婦人,卻是那位墨家護法墨白水。謝貽香之前曾和這位白水護法交過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連忙上與她交涉,懇請麵見墨寒山。
墨白水此時的臉色分明有些沮喪,聽到謝貽香的請求,倒也並不多問,當即道:“眼下巨子正在墨塔第十層‘兼愛’石室裏,既然兩位想要麵見巨子,那便請隨我來。”罷,她便當先領路,沿石室當中的石梯而上。謝貽香攙扶著得一子跟在後麵,一路經過第七層“尚賢”、第八層“尚同”和第九層“非攻”,隨後又是繼續向上的石梯,沿途卻連一個墨家弟子也沒看到。謝貽香忍不住向墨白水詢問,墨白水卻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淡淡地道:“等你們見到巨子時,自然便會明白。”
話間三人已來到石梯盡頭,乃是兩扇虛掩的石門,墨白水將石門輕輕推開,門後則是一間極大的石室,墨白水便請謝貽香和得一子進去,自己則留在了門外。謝貽香暗自戒備,心翼翼地扶著得一子踏入石室,這才看清石室正中是一個衣衫襤褸的黑衣人盤膝而坐,兀自耷拉著腦袋,垂下滿頭的白發;而在這黑衣人麵前的地上,還放著一個空空的粗瓷大碗。
聽到謝貽香和得一子進來的腳步聲響,那黑衣人便慢吞吞地抬起頭來,用疲憊的目光望向二人。謝貽香看清這黑衣人的麵貌,頓時大驚失色,脫口問道:“你……你是寒山掌門?你如何變作……變作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