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四處飄迷著暗沉的熏香,擺著一堆奏折的前麵是一身明黃的皇帝李治原。他放下一本折子,略微閉了閉目,兩指不由扶上了自己的額,俊美的臉上滿是疲憊:“朕最近的頭痛病又犯了。”
若非皇上的頭痛病再犯,殿內也不會點這些熏人的香氣,皇上可是最厭惡這些的了。蘇公公微俯身上前,對李治原道:“皇上,您煩擾著什麼?”
他修長的手指頓住,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沒有答蘇公公的話:“柳昭嚴那如何?”
果真是為皇後娘娘的是煩心。蘇公公眼簾低了低,替李治原斟上了一杯茶,答話:“皇後娘娘非但沒讓左丞相抓了柳將軍,還把左丞相的罪全都供了出來……估摸著明日左丞相來請罪了。”
李治原沒有說話,靜靜沉思了會兒,良久,他才聽見門外的一點風聲,蘇公公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柳昭嚴風塵仆仆地從外麵進來,她看了眼坐在龍椅上的英俊男子,心裏一陣冷笑。她在外麵撐著柳家,他這個皇帝卻任由奸臣四處欺人,他也配坐個明君?!從他不下令援助東燕開始,他就不配!
她沒向李治原行禮,一個犀利的眼神看向宮女侍衛:“你們先出去!”
宮女侍衛都紛紛看了一眼李治原,得到他的允許,才俯身退去。蘇公公臨走前,特地抬眼看了看柳昭嚴,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
柳昭嚴將目光移到桌上的一張美人兒畫像上,看著畫中清秀娟麗的女子,唇角扯出嘲諷的笑:“皇上可是想要回這畫中女子?”
有了第一個左丞相,難免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今日她能及時趕到招架得來,明日就不一定了!再發生這樣的事,可還得了!所以,當務之急,把沈千邑還給她,先保柳家平安!
李治原隨著她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畫中伊人,忽而眼眸黯淡,冷冷一笑:“朕想又能如何?千邑在奸邪小人手中,朕縱然是個天子又能如何?!”
柳昭嚴突然笑了,笑得停止不住:“陛下竟說又能如何?那你接臣妾回來做什麼?單單隻是為了取笑我羞辱我嗎?”
笑話,他竟能如此坦然無誠地跟她說他沒有打算、無能為力?他若沒有打算,怎會選她入宮為後,怎麼會任由左丞相亂來,怎麼會任太後向她提出要納高儀婉為妃之事!一切都是為了鞏固他的皇位,救回他的沈千邑!為了沈千邑可以把溫直京這個忠臣打入牢,為了皇位可以選一個敵人為後。未雨綢繆,他算是真的做到了!
“臣妾的父親什麼都不缺,就缺一塊免死金牌。陛下,你是要要回沈千邑,還是不要?!”
他不是一直都想要治柳元的罪嗎?反正柳元橫豎都是死,倒不如一塊免死金牌來得安穩些。
李治原的目光裏閃過一絲竊喜,快得讓人看不清,眼簾低垂深慮著。柳昭嚴冷笑,救沈千邑竟也要考慮的嗎?
過了許久,仿佛是過了千萬年,才來了一個似從深淵來的聲音。
“朕,不要。”
不要?柳昭嚴抬目愕然望著他,仿佛是極為不可思議。他最在乎的人就是沈千邑,他卻不要這個自己送上來的機會!除非他有另外一個既可以拿回沈千邑又能除掉柳元的法子。事到如今,他還能有其他辦法嗎?柳昭嚴陰冷的目光看向他,正與他深邃的眼眸對視,隨後道:“臣妾告退!”
她轉身,快步走去大門,正當一隻穿著紅色蘭花繡鞋的腳踏出門一步時,眼角隱約瞧見了紅毯上的那盆美豔的紅牡丹,轉念間,她不由道:“儀婉送來的花是真的美,隻可惜放在這殿中是髒汙了。”
言下之意,不過是高儀婉的性子不適合留在宮中,顯然太後已攜著高儀婉來過這裏了。她柳昭嚴雖不是什麼心善之人,但高儀婉這孩子還小,那樣純真直率,她實在不忍,況且……
李治原淡淡垂下眼睛,將一切情感都掩在琉璃一般的眸內,他把一本奏折輕輕拿起,道:“朕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