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著那匹馬,他衝過一望無際的田壟,最終,停在了莊園的大鐵門前,要不是那扇門擋住了他的去路,他一定會衝進房間裏,像抓一隻兔子一樣,把他的敵人五花大綁。他拿出火槍,對著門上的鐵鎖開槍,一槍,兩槍,三槍,那把鎖終於抵不住火槍的威力,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他一腳踹開了大門,門口的響動早就驚動了裏麵的人,他們全都跑了出來,這讓弗蘭克非常疑惑,因為,從人群中他沒有看見艾伯特的身影。
弗蘭克舉起手中的槍,挨個逼問他們艾伯特的下落,可沒有一個人將他出賣。他們也沒有什麼可以出賣的,艾伯特向來獨來獨往,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或是和誰在一起。再說,他們的命是艾伯特所救,就算為了他死去也是心甘情願。弗蘭克把槍口對準一位老人,大人們唱著搖籃曲,捂住了孩子們的眼睛,告訴他們一切都會過去的。緊接著,弗蘭克舉起槍對準了那些無辜的人,他殺死了這裏的所有人。
搜遍了所有的房間,他都沒有發現艾伯特的下落,到了最後,連他自己也開始懷疑,他覺得真想就在自己的眼前,可自己卻什麼也抓不住。花園裏的黑玫瑰,都染上別人的鮮血,從那時起,那些黑玫瑰,便開出了血一般鮮豔的紅色玫瑰,這就是後來著名的梅爾拉德紅玫瑰,在法語中梅爾拉德是犧牲與奉獻的意思。弗蘭克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著整個莊園死一般的寂靜,他拿出口袋裏的手帕,滿心厭惡的擦掉了手套上的血漬。
正當艾伯特享用完那頓晚餐的時候,他聽見了窗外的馬蹄聲,一種不詳的預感流遍了他的全身。自從他回到這裏,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那樣的聲音,仿佛炙熱的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那晚,騎士軍團又一次出動了。於是,他向那位大夫再次致謝,說他一定會再回來,他匆匆的離開了那裏,把帽兜壓得低低的,擋住自己的半張臉,就算是被撞見,也不會有人認出他來。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朝著回去的路走去。
有好幾次,騎士與他擦肩而過,他能感覺到那些騎士空洞的眼睛,正從他的身上掃過,每一次他都幸運的逃過了一劫。一路上,他都在祈禱,自己的能有能和自己一樣,躲過教會的魔掌,但他又一次次的責怪自己,也許他不該回到那裏,甚至不應該留在這座城市,但他實在不知道該去那裏。沿著漆黑的小路,他遠遠的看見了自己的莊園,在地平線處閃著溫暖的幽光。他加快腳步,朝著那裏跑了過去。
但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院子裏滿是屍體,雖然已是夜晚,借著微弱的光線,他還是能夠看見地上的暗紅。他仔細檢查了每一具屍體,他不能把他的朋友們留在那裏,可他一個人卻有無能為力。最後,當他看見羅拉的屍體時,他蹲在屍體邊,仔細的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漬,仿佛他還活著一般。他幾乎花了整整一夜,才把那些屍體全部處理掉,包括打掃那片花園,雖然他知道,他可能永遠都無法再回來。
又一次,他準備離開自己的家鄉,然而這一次,他可能永遠都無法踏上這片故土,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原本是想整理一下行李,趁著天亮之前趕緊離開。可一夜的忙碌之後,倦意讓他頭疼欲裂,他走進酒窖,拿出了一瓶紅酒。他看過別人喝酒,但活到這麼大,他還從來沒有嚐過酒的滋味。他坐在大廳裏,往杯子裏倒上了滿滿一杯的紅酒,沉默的看著牆上的油畫,在正對著房門的牆上,掛著他父親的畫像。
“不要再躲了,我等你很久了。”艾伯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回蕩,緊接著一個黑影在牆壁上跳躍著,越來越大。弗蘭克從裏屋走了出來,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大半夜。
“束手就擒吧,你逃不掉的。”他的手裏依舊拿著那把火槍,把槍口對準的艾伯特,艾伯特把劍放在桌上,在另一個酒杯裏倒滿了酒,走到弗蘭克麵前,把酒杯遞給了他。
“喝了這杯酒,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我會離開這裏。”他知道了那種感覺,瀕臨死亡的感覺,但他的心裏再也沒有恐懼。
“你走不出那扇大門的。”弗蘭克用槍口指著他的額頭,時間仿佛就此禁錮,艾伯特重新坐會到桌前,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我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回來找你的。”他抽出長劍,朝著弗蘭克刺去,隨著一聲槍響,艾伯特應聲倒地,他捂著自己的右腿,鮮血從他的指尖噴湧而出。“你為什麼要那樣?”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質問道。
“你們家族的勢力,已經對我們產生了威脅。”他的臉上掛著微笑,轉過身仿佛對眼前的男孩滿不在乎。
隨著一陣刺痛,艾伯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視線已被疼痛和鮮血模糊,他最後的記憶是,那讓讓人憎惡的背影。弗蘭克把他丟在那裏自生自滅,獨自朝著門口走去,最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他永遠記得那個男人,那一刻他發誓,隻要自己還活著,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男人。但現實卻恰恰相反,他看著大門被關上,躺在地板上,他感覺渾身冰涼,後來他的右腿開始抽搐,他知道也許命運之神,這一次不再會偏袒自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半睡半醒之間,他看見大門再次被推開,一個黑影從門外走進,他的身後是萬張白光。看來,他的時候到了,至少他是那樣覺得,倦意早已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感覺不再孤單,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了,於是,他放心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在上下拂動,他想,自己一定已經飄往天堂,他終於可以遠離那些塵世的是是非非了。之後,他不再感覺到疼痛,雖然,自己的身體早就變得麻木。
他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的是白色的屋頂,他又一次感覺到了溫暖。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木柴燃燒後灰燼的味道,房間裏暗極了,他不禁猜想,自己是不是已經進入了地獄。他開始絕望,但他轉過頭的時候,卻看見羅蘭正躺在床邊,自己的腿上纏著厚實的白色紗布,隱約還能看見斑斑血跡。原來,那天晚上,當艾伯特離開之後,他看見一隊騎士朝著莊園跑去,之後,他便偷偷的來到了那裏。
一整夜,艾伯特幾近昏厥,就算是在那樣黑暗的夜晚,他也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痛苦,總之,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雖然傷口得以愈合,但那顆子彈擊碎了他的腿骨,今後,他再也無法行走,他不得不終日拄著拐杖,如果他後半輩子想要走路,就都得依靠那根木棍了。那段時間,他變得格外的憤怒,經常對著羅蘭大喊大叫,的確有那麼一瞬間,他很認真的考慮過,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聖誕節那天,他的傷口終於痊愈了,他將在第二天告別羅蘭一家人,開始自己全新的旅程。他不能再在這裏生活下去,如果教會發現他還活著,就一定會斬草除根。那晚,羅蘭的幾個兒女全部回來了,他特地烤了一隻火雞,全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享受這一年中少有的相聚。桌上點著蠟燭,牆角裏放著五彩繽紛的聖誕樹,但艾伯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當晚,他就提前收拾好了行李,早早的上床休息了。他本想給這位恩人留下些什麼,可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獨自一人迎著朝陽出發了,在離開之前,他為那一家人做了一頓早飯,算是回到。走在硬梆梆的地麵上,雖然拄著拐杖,但他的右腿卻還是鉻的生疼。他不能在像從前那樣走路了,平時要走半個小時的路程,今天他卻走了一個半小時。當他來到這座城市唯一的港口時,他卻猶豫了。但最後,他還是決定要去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他把身上所有的前,都給了路邊的流浪漢,隻留下了購買一張船票的錢。於是,他就這樣踏上了前往大洋彼岸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