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圖拉肯男爵(1 / 3)

(九)圖拉肯男爵

1835年秋季的一天,倫敦的街頭籠罩在濃霧之中,清晨,一輛馬車打破了沉寂已久的街道。馬車朝著法蘭克林大街駛去,在車上,坐著一位年輕人,他穿著和色的西裝,帶著一頂禮帽,帽簷被壓得低低的,看不清他的長相,唯一引人注目是他茂密的絡腮胡。他右手拿著拐棍,左右拿著一份當天的報紙,在搖擺的車廂裏,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那是從前留下的後遺症,一到陰雨天,手指的關節就會不停的顫抖。

那份報紙的頭版頭條,寫的是國王去世的消息,幾乎所有的版麵,都是有關國王的報道,和一個叫做查理,未滿十六歲的男孩登上皇位的消息。他放下手中的報紙,躊躇的看著窗外的城市,在晨曦中無比的安寧,一切都還在睡夢之中。報上還說,國王的葬禮將在明天一早舉行,那足夠讓他做完該做的事情。馬車在法蘭克林大街西側停了下來,那位年輕人在車夫的攙扶下,走出了馬車。他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不過這次不是因為這糟糕的天氣,而是因為他複雜的心情。

十年了,他離開這裏已經整整十年了,然而,他沒有想到會在今天回到這裏。早些時候,他剛剛走上碼頭的時候,他就去拜訪了那位羅蘭先生,他曾經給予了他最大的幫助,就算是已經過去了十年,他也依然記得那位慷慨善良的先生。但他的房子已經空無一人,變得殘破不堪。他問過鄰居,得到了一個他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在三年前,羅蘭先生因為肺結核而去世,他救過別人的命,卻永遠也挽不回自己的命。他冒雨站在羅蘭的墓前,給他獻上了一朵黑色的玫瑰,在那裏站了許久,才離開了那座墓園。

法蘭克林大街1882號,以一座破舊的二層小樓,他已經通過關係,把這棟小樓買了下來。沒有知道,他穿著光鮮亮麗,為什麼要買下這棟房子,看上去像是馬上要塌掉似的。他一步步走到台階之上,每一步都讓他渾身顫抖,仿佛費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站在大門前,食指在門板上輕輕的叩擊。過了大概十秒中,大門被一位老婦人打開了,那位老婦人打開了一條門縫,左右看了看,這才放心的把他讓進了裏屋。

“先生,他們都在等你,樓上第一間。”老人禮貌的接過他的外套,轉手掛在了衣架上,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漆黑一片,借著微弱的天光,他朝著樓上走去,老舊的樓梯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之中顯得格外突兀。在那個時候,他甚至懷疑斯特可能不會來了,自從上次分別,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雖然他們之間經常通信,但他的心裏還是惴惴不安。但當他打開大門的時候,他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所有的朋友都來了。看見他進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歡迎這位重要的老朋友。

“很高興見到你們,請坐。”斯特把他讓到了主賓的位置,那個靠窗的位置。所有人的麵前,都放著一把長劍。“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今天是黑玫瑰聯盟成立的日子。”這個男人就是艾伯特,不過,他的朋友都尊稱他為圖拉肯男爵。他拿出一張羊皮紙,在上麵莊重的寫下了幾行字:1、永遠效忠聯盟2、永遠保密3、不拋棄自己的朋友。

房間的牆壁上,掛著聯盟的黑玫瑰旗幟,艾伯特寫完之後,把他交給朋友們傳閱。然後所有人起立,都站在那麵旗幟前,舉起右手,宣誓從今天開始效忠黑玫瑰聯盟,效忠那位圖拉肯男爵。他們都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那位老婦人端上了最美味的菜肴,招待這些重要貴賓,她是艾伯特的管家,名叫薩沙,她和他們一樣,家人全部死於教會的迫害,這棟房子就是她的,不過,現在已經被艾伯特買了下來。

現在,黑玫瑰聯盟還是個非法的組織,不過一周之後,這樣的狀況就會改變。國王去世的當天,教會又一次獨攬大權,雖然如此,老國王的勢力卻依然存在,國王依舊保存著修改憲法的權利。艾伯特隻需要參加國王的葬禮,說服年輕的國王,建立他們的合法地位。整個晚餐時間,他們都說著那個大計劃,但現在,他們還不足以和教會抗衡,接下去的一周裏,他們必須立刻擴展他們的影響。

但那天早上,艾伯特沒有急於展開自己的工作,而是讓他的朋友們,在街頭散發些傳單。他又一次回到了父親的莊園,自從他那天離開,他也有十年沒有回到這裏,他坐著那輛馬車,心情忐忑的回到了那裏。那座莊園已經沒落,花園裏盛開著紅色的玫瑰,但卻已經長滿了雜草。門上的油漆已經脫落,不用鑰匙就可以打開大門,裏麵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他來到父母的墓前,獻上了院子裏的紅玫瑰。

過了這麼久,他已經忘了父母的長相,在墓前,他閉上了眼睛,卻隻能看見熟悉的背影,父親穿著軍長,和穿著紅色風衣的母親站在一起。他回想起從前發生的一切,嘴角微微的上揚,眼淚卻不自主的流了下來。一整個上午,他都留在莊園裏,修剪花圃的雜草,把房間裏打掃的一塵不染,坐在原先自己的房間裏,雖然牆壁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但透過那扇窗戶,卻依舊可以看見,那一望無際的葡萄園。雖然現在,那裏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直到中午時分,他才念念不舍的離開了這裏,要不是當年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回到這裏居住,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他的回憶。如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吃過中飯,他急匆匆的去拜訪了幾位大人物,他們都是些貴族或是勳爵,雖然國王已經去世,但他們卻仍有很大的影響。那些豪華的居所,大多都建在皇宮的附近,整條街區都可以看見華麗的宮殿。一路上,艾伯特看著那恢宏的建築,他愁眉不展,想象著接下去該說些什麼,雖然,他早早的就想好的,該如何應付那些人。

他第一個拜訪的客人,是一個叫做比爾的人,和艾伯特一樣,他同樣是一個年輕人,之前艾伯特並不認識他,他是通過朋友得知了那個名字。他住在林蔭大道上,整個街道最豪華的建築,就是他的宅邸。他的身份可不簡單,是那位新國王的導師,他上過戰場,一隻耳朵聽不見了,一隻眼睛也不太好使。除此之外,艾伯特幾乎對那個男人一無所知,他沿著那條大街一直走下去,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座建築。

當他站在門口的時候,他雖然已經無數刺預演過會發生什麼,會說些什麼,但他還是感到莫名的緊張。他敲響了大門,那扇精致的鬆木大門,散發著森林般的清香,包裹在黑色的油漆之下,大氣而又莊重。緊接著,大門被打開了,是一個身穿圍裙的女人開的門,應該是他們家的女傭。他問艾伯特是誰,有沒有預約,他並不認識眼前的那個男人,當聽說艾伯特並沒有預約的時候,她說她主人不能接待他,於是關上了大門。

“他現在一定焦頭爛額,我是來幫助他的。”艾伯特對著關上的大門大喊道,他甚至覺得自己瘋了,憑什麼那樣大喊大叫,自己甚至不知道,她隻是個女傭,到底會不會為他打開大門。但就像他的猜想一樣,大門被又一次打開了。那個女傭打開了大門,一個穿著睡衣的男人從裏屋走了出來,滿臉憔悴的看著艾伯特。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麼?”他就是比爾勳爵,他揮了揮手讓女傭退下,滿臉困惑的看著那個陌生的男人,似乎再說,就憑你,你能幫得了我?

“你可以叫我圖拉肯,如果你不願意叫我男爵的話。”他推開半開的房門,朝著裏麵走了一步,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為什麼操心,也許我能幫你。”比爾滿臉疑惑的,把艾伯特請進了門,親自給他讓座,並給他泡了杯咖啡。從外表看,他隻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男人,穿著劣質的西裝,瘸著一條腿。但他卻氣宇不凡,走到桌前坐下,一路上盡然聽不見他的喘息聲,舉手投足之間透著高貴,一定受過最好的教育。

“你知道什麼,怎麼幫我。”比爾先是回到裏屋,換了一件西裝,這才出來接待這位客人,心想,最多也是個騙吃騙喝的,大不了請他吃一頓罷了。

“我不是騙子,明天我就要進皇宮,請恕我不能說更多的,但如果我成功,請你加入我們。”艾伯特似乎看透的那個男人,每一句話都刺中了他的心底。比爾看見眼前的男人,心裏一遍遍想著他說的話,如果他可以改變一切,那麼,加入他們又有什麼不好。思考了片刻之後,他還是答應了那個男人。

簡單的對話之後,艾伯特向那家人告別,他還要去拜訪很多家,喝完咖啡,他就離開了那裏。一下午時間,他用同樣的方法,敲開了十二家貴族的大門。所有人聽了他的話之後,都是嗔目結舌,偶爾會遇見一些不相信他的人,他就會反問他們,知不知道圖拉肯勳爵和他的酒莊。提起那些塵封往事是需要代價的,但在此時,那些事情卻像重磅炸彈一般,炸翻了倫敦的每一條街道,那些貴族聚在一起時,都會偷偷議論,那個陌生的男人到底是誰。

雖然,一切都安排妥當,盡管如此,他也很可能再也見不到後天的朝陽。那天下午,他辦完了所有的事情,並沒有回到法蘭克林大街,那棟溫馨的小屋,而是去了街角的紅燈酒館。那是整條街最大的酒館,平常入夜之後便人來人往,但那一天卻生意冷清。他點了一杯威士忌,坐在角落裏,聽著那位黑人樂手,彈奏著好聽的爵士樂。他不知道,自己和特納已經擦肩而過,隻不過自己晚了十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