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 2)

碩寧公主一走,長安城上下又將目光轉向三位剛封王的皇子。皇後與二皇子向來不和,世人皆知,此番為何又封他為王,著實讓人猜不透。至於五皇子和七皇子,這二人既無作為,亦無穢名,封王似乎隻是順應宗法,畢竟年過弱冠的皇子,便不可再居住於皇宮內。

自此大周四位王爺各坐擁長安一隅,深宮之中,唯剩太子皇後,以及垂垂臥榻的皇上。

玄琰回朝後,並未放下對邊疆屯兵和內外國勢的關注。卻也清楚明白,此時展露鋒芒,自曝才華,無疑會為已經變幻莫測的宮廷再抹上一層陰雲。皇後與靖王已然到了針尖麥芒的地步,若非皇上及太子尚在,隻怕世事如何,誰也不可知。

夜至三更,瑞王府暗火幽燃,玄琰看書正值酣處,卻聽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王爺,王爺......”是劉管家,重重叩了幾下房門,

玄琰忙闔上手中的書,起身踱了出去,“何事?”

“有人求見,”劉管家低垂著頭,身後一襲黑衫頭戴鬥篷,躬身行上前。

正當玄琰盯著他打量時,卻見他從袖中抽出一塊令牌,聲音尖細微沉,急急道,“拜見瑞王,老奴奉皇上口諭請瑞王入宮麵聖,”

“你是?”玄琰緊蹙眉心,這聲音似是十分耳熟,小時候常常聽過,“李公公?”

李良乃皇上身前太監總管,自皇上尚為太子便一路跟隨,可謂身邊最親信的人。接過他手中令牌仔細一瞧,確是天子聖物。隻這夜半三更,為何傳召自己?

不及多想,玄琰已跟隨李公公上了馬車,從側門而出,一路隻沿幽巷奔馳,望著簾外暗不透光的街道,心下隱隱起伏。

李公公引著玄琰登上皇極殿,道旁侍衛皆頷首噤聲,隻聞偶有夜鶯在苑中輕啼,寂寥暗夜上空,大片紅雲壓境,迫得人喘不過氣。

“臣玄琰參見皇上,”玄琰行至龍榻畔,跪地而拜,靜默良久,卻不見有聲響,

“臣玄琰參見皇上,”朗呼再拜,這回終於聽見垂簾後傳出壓抑的咳嗽聲,李良忙上前掀了垂簾欲替皇上拍背,卻聞一聲蒼老孱弱的吩咐,依然透著皇家威嚴,

“你退下,留瑞王一人在此,朕有話和他說,”

堂皇大殿銅雀燈芯輕輕搖曳,皇上蠟黃怏然的臉在微光柔漾下更添幾分疲態,

“起來,”似砂紙細細打磨,聲音蒼老渺遠,

玄琰叩首一拜,斂袍起身,抬首望向皇上,記憶裏威武不凡的天子,如今形容枯槁,似一攤爛泥,再站不起來。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等死,入住帝陵,成為祖宗祠堂裏的一座冰冷廟號。

“玄琰......”已無他人的大殿內空寂淒涼,皇上聲音微顫,輕輕呼喚,“你過來,”

“皇上,”玄琰徒然握緊雙手,趨行上前,

“朕亦是你的皇伯伯,”皇上輕笑,眉間透著慈愛,撐起身子,直直凝視玄琰。

玄琰心中酸楚,唇角微顫,啞然喚一聲,“皇伯伯,”

皇上聞言,眼角已然濕潤,眸光無神,慘淡幽曳,沉吟良久,忽然道,

“皇伯伯要給你一件東西,”說罷從禦枕下摸出一塊金褐色的令牌,形似猛虎,遞於玄琰手中,

“這原是你父親的,他死後被朕收了回來,世人隻知這半塊藏於皇宮中,卻不知另一半在你母親手裏,”

玄琰目色一驚,這是虎符,合二為一便可號令大周除禁軍外的所有兵馬,曆來為天子或肱骨大將執掌,

“為何?”為何將如此重要的器物交給自己,玄琰不懂,胸中泛起奔湧波濤,指尖冰涼,

“你問朕為何?”皇上愴然一笑,目光直逼他的眼睛,天子餘威乍現,話裏透著蒼涼,“太多人想奪這塊令牌,”

頓了一頓,歎道,“朕卻隻能交給你,玄琰,皇伯伯要你護太子周全,一如當年你爹護朕那樣,”

“玄琰定不負皇伯伯所望,”迎上他的臉,握著令牌的手微微用力,胸口不停鼓動,眼底卻湧起綿長悲愴。

他害怕離別,更害怕看著親人在眼前倒下,這個人是天,曾撐起大周天下,卻抵不過韶光流逝,生老病死。

“你在可憐朕?”皇上已近燈枯的眸光忽然閃爍了一下,慘淡一笑,劇烈咳嗽幾聲,捂著胸口冷冷道,“自小你便可憐朕,對麼?”

玄琰默然不語,唯有心酸,縱然眼前的人是一國之君,亦是他的皇伯伯,父親的兄弟,給過他愛護的人,隻是這話似有不對,猛然抬頭,卻見皇上目色飄忽,已無焦點,

“你怨過朕麼......”皇上徒然放下扶在幔帳上的手,眸底有微光溢出,聲音嘶啞悲戚,

“朕知道,朕什麼都知道!!!”皇上用力撫住胸口,不待玄琰言語,發狂似地一把扣住他的肩,眼裏隱有血絲迸現,

“為何偏偏是你!朕得到天下卻無法得到她的心,你什麼都有,為何偏偏奪了朕最想要的東西!!!承泰,你沒資格怨朕!”

“皇伯伯,”玄琰耐住肩上疼痛,慌忙扶住皇上的身子,一隻手便可捏住,似枯木一般,單薄得可憐,耳邊掠過的話來不及細想,隻覺渾身血脈湧動,驚恐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