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別(1 / 2)

朔北的天比長安城廣闊湛藍,無事時候玄琰便駕上絕塵和赫連宇一路奔馳,沿著廣袤草原行至大夏疆界,看那人麵帶倨傲神色執鞭眺望,在天水相連的地方並肩策馬,隻道說不出的暢快。

漫漫無垠的草甸上,偶有放牧的老頭領著羊群緩緩前行,和二人遇得多了,也會倒兩碗羊奶給他和赫連宇解渴。

世間紛擾在禦風馳騁的時光裏悠然沉澱,如河底細沙般,不去碰便依舊是一汪清水。

隻是膠著的大周朝堂以及日後隱隱可以預見的紛爭卻久久縈繞心間,玄琰不傻,唯有刻意逃開,才能享片刻安寧。

卻不知可以逃多久,逃到哪裏......

策馬緩行數裏,二人都有些疲乏,翻身下馬鬆了韁繩,任那兩匹駿馬撒野嬉鬧,朝遠處奔去了。

徐徐清風拍打赫連宇墨袍長裾,眉宇一貫凜然清冷,隻有和玄琰相伴時眸底的深邃才會淺淺化開,被一抹繾綣柔光取代。

“怎的不說話了?”今日這小子啞了一般,不吵不鬧,一路行來默不作聲,平日裏嫌他聒噪,眼下倒有些不自在了,

“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對容祿念我蹄子野,口舌堪比喜鵲,”玄琰憤懣,拽一根野草叼在嘴裏,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側,

赫連宇抿唇苦笑,容祿這麼快就讓他給收買了,自己無心之言傳到他那裏,竟記仇成這樣,難怪一連三日不見人影,差人去找卻說瑞王一大早獨馭絕塵出城去了。還交代了內侍,若太子來尋,便說不見。

赫連宇吃了三日閉門羹,改上馬廄旁候著,這天終是讓他逮個正著。

“喜鵲可是祥鳥,”赫連宇慢下腳步,等著玄琰,瞥眉卻見他低頭踱步,漫不經心,

“還在為朝中的事憂心?”

玄琰驀地抬頭,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啟唇道,“如今太後和二哥在朝堂之上平分秋色,皇上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唯有倚仗幾位元老,若他日西山遲暮,不知他們還會逼迫皇上到什麼地步,”

“你自可以讓他倚仗,”赫連宇淡然一笑,“虎符不是在你手裏麼,手握兵權者方可以號令天下,隻是,”

“我知道,”玄琰苦笑,“這樣勢必鋒芒盡顯,就算皇上對我全然信任,卻抵不住天下人的猜忌。這次貿然出兵,並未向朝廷請命,雖救回公主,避免一場紛爭,卻已是犯了大忌,”

“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赫連宇凝眸望著他,一字一句道,“若木可堪風雨,還會怕誰來摧麼?”

玄琰沉吟片刻,眉間陰雲漸散,一直以來隻將心思放在可能發生的變故上,卻未靜下心來思索已掌大權的自己該如何利用這些權力。與其坐等,不如搶占先機,眼下朝中各派涇渭分明,唯獨瑞王一派向來讓人低估,如今大捷歸朝,恰好可以利用此時機。

“謝謝,”玄琰生平第一次道這兩個字,卻是對赫連宇,何時起這個曾令人厭惡的名字已悄然占據心底一席之地,似一記烙印,滾燙灼熱卻又讓人欲罷不能。

“如此便去把馬匹追回來吧,跑遠了,”赫連宇挑眉戲笑,補充道,“看看誰的蹄子更快,”

“......”玄琰臉上霎時泛紅轉白,身子一躍將赫連宇撲翻在地,一手死死扣住他的腰際,卻忽然被一股蠻力扼住手腕,稍一用力,又被這蠻子壓在身下。

四目相對,鼻息漸亂,沒有迷醉的酒熏,那份濃情更顯炙烈。

指尖蹁躚穿過青絲,鋪天蓋地的龍涎香彌漫進血液,清風攜暖,白雲飄淡,扣住了他的手,似扣住整個天地。

七日後,大周皇室送來的嫁妝終於運抵大夏。因先前突厥作梗,兩國險些兵戎相見,路上遺失的財物亦沒有辦法再追回來。大周素來看重禮儀,便又派人重新選了陪嫁品隨後遠送至夏。

玄琰聽聞後方才想起這些時日都未見過洛熙姐姐,便讓人領他往皇子寢宮去尋。

一座青磚黛瓦的宮殿在王城內尤顯突兀,不似別的宮殿那般恢弘堂皇,一草一木皆如尋常百姓家的別院。殿外亦無侍衛把守,玄琰一路行去,如若出入無人之地。

一池幽蓮綻放,岸邊以卵石堆砌,池水泛著微波,偶有小魚從蓮葉下探出身來嬉鬧耍玩。

碩寧公主背對殿門,斜倚在池邊垂柳下的貴妃榻上午憩,墨青衣袂隨風揚起,斂入池中,讓水微微浸濕了。

玄琰見狀剛要上前叫醒她,卻見殿內一襲白衫輕踏而來,那人麵容俊秀,眸深似水,悄悄抬手在唇間朝玄琰比了一下,示意他噤聲,隨即幾步上前,將碩寧公主的衣袂自水中挑起,動作輕柔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