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變亂(2 / 3)

“中書令大人不過官居二品,見了本王不道一聲敬稱,以指相向,辱及皇室,眼裏可還有朝臣之禮,”玄琰淡淡抬眸,“按律當作何懲罰?”

一時無人應答,卻見始終垂眸不語的衛尉霍重光驀地啟唇,冷然道,“中書令以下犯上,辱沒皇威,按律當廷杖二十,”

謝溫聞言,當即兩腿一軟,癱若爛泥,臉如蠟紙,眸裏透著猩紅,急急狠捶胸口,再道不出話。

堂皇大殿空餘一片寂寂,丹墀之上,一人幕前,一人幕後,緘默無言。許久,簾後忽然傳出輕微咳嗽,太後兀的笑了,慵然道,

“內侍,還不照做,”

殿側數名內侍一怔,倏忽回過神來,忙拱手領命,將謝溫半拖半拉扯至殿外,狠狠按在地上,撥開朝服,執杖高揮,又重重落下。

“佞臣!”謝溫挨了一板子,刺骨連心的痛楚襲入五髒六腑,渾身力氣似回光返照般猝然湧了上來,雙手死死扣地,慘聲高喝,

“行苟且之事,敗壞朝風......”一語未畢,又是一聲悶響,乍見鮮血自身上溢出,浸透朝服,刺目的紅灼疼了一幹公卿的眼,連端坐龍椅的天子亦微微蹙眉,眼底隱現不忍。

內侍見他還有氣說話,複又加重了力道,殿內靖王一派幾名權臣已是麵如土色,慌忙上前跪拜,連連叩頭,懇求天恩寬憫。

謝溫趁此間隙勻了口氣,嘴唇輕顫,蒼白的臉上隻見汗珠滑落,緩緩抬了頭,眸裏厲光不滅,咬牙瞪著玄琰,一字一句道,

“忤逆倫常...天亦不容......”

玄琰迎上他的眸,麵色雋雅,身子卻是一凜,短短幾個字如寒冰利劍,入耳便是徹骨涼意。

“中書令謝溫出言犯上,折辱朝臣皇親,”殿上驀地響起一聲清音,卻是來自簾後的人,森冷語調讓人不寒而栗,皓齒櫻唇輕啟,

“當廷杖斃,”

玄琰胸口一緊,凝眸望著丹墀之上的人,層層珠簾碧波在他們之間生生隔出一條遙路。目光卻似猝有相交,隻一瞬,他看見那個記憶裏如親母一般給過自己溫存的人,流露些許淒愴。

她望他,綿綿悠長。他回她,餘存哀涼。

物是人已非,昔日親憐疼愛玄琰的太後,終究不會寵瑞王一世,而如今堪當天下的王爺,亦隻對昨日慈母卸下防備,盡情肆懷。

誰都變了,回眸望向五哥,那人看自己,亦如陌生人般,驚惶之色一掃而過,頷了首,不再相視。

玄琰默立堂堂大殿之上,衣袂輕拍著腿,耳邊經久不息的卻是謝溫瀕死慘叫,一聲聲如重鼓擊打後背。今日之事由他而起,太後一招借刀殺人真真做得滴水不漏。

隻是不知這條路還有多遠,還要傷害多少人,才能換得天下太平。而到那時,站在身邊的,又會是誰,或許......終究空無一人。

不願,卻又不得不願。

眼前似又浮現赫連宇的雙瞳,幽深墨然,堅毅如初。朝服下的雙手得到感召一般,隱隱騰起暖意。他要他相信,普天之下,惟有信他。

小年還餘三日,陰霾籠罩的大周皇宮終於傳出喜訊,皇後左氏得幸孕有龍種,於長樂宮設下宮筵,邀後宮妃嬪及皇親眾臣列席入宴。

瑞王府車駕沿途經正陽門,過寶華殿,一路急行而去。挑起車簾,玄琰望著徐徐後退的黯黃宮燈,年幼時曾不止一次跑到燈側同它們比高低,二哥還將他抱到背上,任他輕撫玩弄幽曳的銅雀燈芯,五哥說玄琰將來一定長得最高,比中和殿外那片幽篁還要高,七哥隻會嗔笑他人小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