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琰強撐起最後的尊嚴,等著看那些摯愛們,會用何種手段摧毀他。
再次踏進瑞王府,層層羽林騎頷了首,默默讓開一條道。紅牆黛瓦一如往昔,熟識的青石小徑引著他朝廳堂踱去,玄琰輕撫腰間,那柄刺金彎刀還在,竟不覺笑出了聲。到頭來,付與他至純至真感情的竟是一個異國男子,支撐他一步步走下來的,亦是那個世人眼裏敬畏三分的儲君。
忽聞一陣腳步聲行來,靖王緩緩側眸望去,瞥見那抹凜然身影,眸底寒光閃過,輕咳一聲,眉梢斂了笑容,“瑞王可讓我好等,”
左席大理寺卿,六部侍郎皆位列其中,右席羽林騎都統,衛尉霍重光正襟危坐,麵色各異,卻都直直望向玄琰。
“無需多心,本王不過將眾位朝臣都喚了來,替本王作證罷了,否則天下人妄稱本王欺侮皇親,誹謗大將,這罪名本王可怕得很,”靖王冷冷一笑,挑眉掃過眾人,最後停在玄琰臉上,看他作何反應,
“是何證據,不妨攤開來講,”玄琰負手而立,微揚著頭,心卻一寸寸下沉,靖王是鐵了心不肯留一絲退路,如今他的身後再無人可依,而娘還在靖王手裏,唯有放手最後一搏了。
“爽快!”靖王朗聲大笑,側眸對左右侍從道,“將鎮國夫人帶上來,”
九曲回廊幽深冗長,謝蘊如已許久沒有下地,如今由兩名隨侍攙扶,青紗衣袂襯得臉色愈發蒼白,雙眼渙散無光,隻似抽空了力氣的人偶一般任人拖掖。
“娘!”玄琰回眸,謝蘊如軟若綿絲的身軀刺一般紮進心底,忙上前將她撐住,緊緊攬入懷中,“娘......”
耳旁輕喚令謝蘊如徒然一震,睜大了眸定定望著玄琰,慘白的唇不住輕顫,探手伸至空中,卻遲遲不肯落下,眸底悲愴漸濃,最後竟化作一聲慘厲哭泣,
“你為何要回來!!!兒啊...為何要回來......”
玄琰猛然一窒,垂眸看向她,“娘,他們說孩兒不是爹親生的,你告訴孩兒,告訴他們真相,”
謝蘊如眸光一散,似墜地流星,啞聲道,“......他們胡說,”
劇烈起伏的胸腔經不住波動,謝蘊如捂著胸口狠狠咳嗽起來,驀地一口鮮血湧出,濺到玄琰衣襟上。
四下微微側目,大理寺卿再坐不住,斂袍道,“靖王所奏之事聖上已下旨命微臣徹查,還望速速呈上證據的好,”
“將內侍監許公公帶上來,”靖王不動聲色,抬眸望向堂外,兀自道,“是否瑞王所出,滴血一驗便知,”
眾人微震,齊齊望向堂上母子二人。瑞王承泰隻娶過一名女子,玄琰若非她親生,毀的便是瑞王一世清名。
“娘......”玄琰再難自抑,冷雨淋濕的衣衫緊貼身上,隔著層層寒霜輕喚懷裏的人,“孩兒是爹所生,對麼,”
謝蘊如冰冷成灰的眼神倏忽亮了起來,木然的點了點頭,唇角綻放一抹笑,眸底隱現濃稠的欣喜之色,近乎膜拜般看著玄琰,“王爺,王爺......”
見母親兀自喃喃,玄琰強忍悲楚,側首望向靖王,狠狠道,“今日就請在座各位替玄琰作證,以還瑞王清白,”
話畢猛地抬起左手,任許公公在指尖割下一刀,十指連心,此刻竟未覺絲毫疼痛,心底有個地方已經硬了,僵了,再無知覺。
滴滴腥紅鮮血落入托盤金碗中,玄琰隨意一抹,側頭執起母親的手,伸到許公公麵前,又低下頭柔聲道,“娘,忍一忍,”
謝蘊如呆滯地望著玄琰,似在思索什麼,手上傳來的刺痛忽然驚醒了她,女人發狂一般拚命掙脫玄琰,淒厲哭愴驚動廳堂,
“不是,我不是......王爺!王爺不會回來了...王爺讓他們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