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玉殞(3 / 3)

玄琰一驚,愕然地看著母親,許久道不出話。

眾人隻定定凝視碗中,兩簇鮮血漾開許久,並未融和。大理寺卿眉心漸漸緊蹙,與六部侍郎相視片刻,冷然開口,

“如此隻能證明瑞王非鎮國夫人所出,”曆朝曆代哪家皇族公卿沒有幾房夫人,雖未名正言順娶了來,隻怕觸及家事,也不便當堂道出。

靖王挑眉冷笑,徑直走到玄琰跟前,“那便用本王的血驗吧,若是親表兄弟,這血亦可融和,”

說罷兀自執刀輕輕一劃,幾滴鮮血似沁了瓊汁的珠玉,墜入碗中,不見相融,卻自反方向分崩離析。

“各位還有何話可說?”靖王接過絲帕,輕拭傷口,負手踱上正座,

玄琰僵立原地,目光隻隨母親而去,胸口似有人狠狠攥住,呼吸漸亂,“娘......”

撲通一聲,謝蘊如跪在地上,漠然臉上不見悲喜,“是我的錯,玄琰是我抱來的孩子,不關王爺的事,王爺遠征南疆,什麼都不知道,”

“娘,”玄琰踉蹌著走到母親跟前,俯身扶她,“你告訴孩兒真相,”

痛極悲極原來是這般滋味,相伴近二十年的母子,竟無一絲血緣。

謝蘊如目色恍惚,看著地上青石磚,任玄琰如何呼喚亦沒有絲毫反應。四下隱聞幾聲歎息,靖王一派則靜氣凝神,暗暗壓下狂喜。

“偽冒皇族,該當何罪,”靖王側首輕笑,兀自執起剛沏好的茶,淺嚐輒止,

大理寺卿肅然片刻,方抬手稟道,“此事還容微臣回府細細考量,暫且將瑞王和鎮國夫人收監押後,”

“事關重大,證據確鑿,還需考量麼?”許光清嗤笑,“大理寺向以秉公執法著稱,眼下怎的畏首畏尾了?”

“是哀家的意思,”堂外一聲冷言驚散已近凝滯的空氣,太後一襲華服綬帶緩緩踱來,目色森然,掃過許光清的臉,淡淡道,“也是聖上的意思,”

許光清倏忽噤聲,垂了眸,再不多言。

“恭迎母後,”靖王噙一抹冷笑,拂袖起身,周遭眾臣皆紛紛伏地跪拜,山呼皇太後千歲。

太後斂袖一揮,望著玄琰和那個已然麻木的女子,趁人未覺,迅速將麵上一絲悲愴隱去,旋身對左右侍從道,“帶他們走,”

“慢著,”靖王冷喝,“母後既是奉了皇上的命,可有聖旨?”

太後凝眸望他,緩緩行至跟前,貼近靖王耳畔,丹眸微轉,輕言道,“不知按我朝刑律,叛國通敵又是何罪?”

靖王徒然一震,驚駭萬分,側眸望著殷容月,眸底恨意乍現,沉吟許久,方道,“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卿查辦,命羽林騎撤隊歸營,”

一場交鋒將玄琰自浪尖狠狠摔至穀底,那襲白衫默然而立,挺直的背似鋒似劍,不忍抬頭看向四周,那些眼睛有期待,有快意,而最親的人,卻在一瞬間離他遠去,事到如今,已無話可說。

九重宮闕勾織而成的綺麗幻境,在那刻破碎成灰,不知那裏還深藏了多少秘密,淬滿了毒汁的謊言,親手將最後一寸信仰擊垮,終歸無人可信,無人可依。

“玄琰,”太後啞然開口,情難自已,探手想撫一撫這個永遠不能相認的孩子,快要奪眶的淚盤旋許久,終是沒有落下。

有些人,有些事,一開始便是錯,而如今,卻是一錯再錯。

“木槿...木槿花開了,”謝蘊如驀地站起身,跌跌撞撞朝門外衝去,“王爺快回來了......”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那抹清影耗盡畢生力氣,一頭撞在廳外紅柱上,似一片柳絮搖搖墜地,血染青磚,刺眼鮮紅與雪水彙成一條小溪。

悲歡情仇皆已成空,經年流轉,不過莊生一夢,蝴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