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怎麼了，空著的睡榻又是為何，人都哪裏去了？”玄琰看他一眼，
“這幾日也不知怎的，好些士兵上吐下瀉，小的一連五晚沒有睡好，都快拉虛脫了，”王昌隆努努鼻子，額頭冒著冷汗，想來還沒好全。
“症狀嚴重麼？”玄琰以手背輕觸他的頭，燙得似火，
“有些嚴重，有些不嚴重，不礙事！”王昌隆滿臉笑意，“聽說不日便可出征，是不是真的，”在這小地方窩了兩個月，早就心癢難耐。
說話間又有數十名將士來回於營地內外，幾名體力不支的被人攙扶著進出。
“爺！”李寒疾步從帳外趕來，湊到玄琰身畔耳語，“其他幾路大軍軍中也有類似情況，近半將士身體不適，”
玄琰心下一駭，轉身踱出帳營，“傳召各位將軍到小樓議事，”
未時，太醫校尉來報，稱軍中發生疫病，雖尚不致死，傳染速度卻極為厲害，且還未查明源頭。
幾位將軍麵麵相覷，麵上皆是陰鬱，眼看便要出征卻發生這等事，亂了軍心不說，這病何時才能治好。
赫連宇命太醫校尉和太醫司馬加緊替將士們診治，病情嚴重的遷往西城庭院隔離，又命人嚴查疫病來源。
“你們也務必當心，一軍之帥萬不可出了差池，若無必要便離帳營遠一些，待情勢稍緩再去探視將士，”赫連宇聲音低沉，連番交代過後才吩咐各位將軍下去備戰。
待眾人散去，玄琰緩緩走到他的跟前，輕撫那人肩頭，扯開一抹笑，“你聽過天將降大任斯人麼，赫連宇，我們會勝的，”
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戰役，拿天下蒼生做注，賭上赫連宇一生威名，若不能勝，千載春秋又會如何書寫這段亂世傳奇。
隔日疏勒河靠近於闐的河段便發現大量牛馬腐屍順流而來，一時間眾人幡然醒悟，多虧了連日暴雨將囤積上遊的腐屍衝走，若非如此誰又能想到疫病來源竟是河水。隨後有將士來報，稱腐屍乃突厥於一個月前以網兜裹住沉於水中，借水勢傳播疫病。
軍中霎時激起千層浪，將士們又恨又怒，巴不得生吞活剝了突厥蠻子，卻又苦於身體拖累，連刀劍亦握不牢。太醫校尉和司馬終日奔波尋藥，研製去疫方子，然速度卻遠不及疫情蔓延之勢。不過十日，軍中染病將士已逾數十萬。
眼看軍情緊急，為將者隻得眼睜睜看著，赫連宇深知這樣下去的後果，一旦軍心動搖，潰敗便是必然。
他披上風氅領著容祿踱下小樓，一個身影卻攔在眼前，玄琰凝眸看他，“你要去哪？”
“疫情燃眉，若軍心也亂，縱是有再大能耐也回天乏力，”赫連宇擋開玄琰攔住去路的手，森冷語調不容他再多言，眼看便要往軍營裏去。
“皇上！”玄琰疾呼，隻兩個字已讓赫連宇醍醐灌頂，雙腳頓在原地無法動彈。
“皇上憂心染病將士，末將替他們心領了，”玄琰走到赫連宇跟前用力一拜，“懇請由末將為皇上代勞，”
赫連宇目光一冷，深深看他。
二人周身空氣已凝，肅清涼意襲來，攜著幾縷輕塵。玄琰一直看著他，不躲不避，事到如今，也隻有自己能為赫連宇傳達那份心意。他們知道，天下人亦知道，玄琰的身邊有赫連宇不棄相隨，而赫連宇，亦有玄琰為他上天入地。
他們本就是一體。
終究還是默默點頭，赫連宇喉結一滑，“準了，”沉吟片刻又道，“保重好自己，”
玄琰點頭跪謝，握劍離去。
當夜又傳急報，已有將士救治不及身亡。小樓燈火徹夜未熄，軍中帳營亦有人四處奔波安撫將士，隨軍同吃同住，一連幾日都未回下榻處。
擔心的事終於發生，容祿步履散亂衝上小樓，來不及喘勻氣便斷斷續續道，“皇上...驃騎將軍三刻前不慎墜馬，”
赫連宇猝然抬眸，“可有大礙？”
容祿搖頭，“太醫校尉說將軍也染上了疫病，將士們正把他移往西城小院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