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國恨(2 / 2)

狂風疾雨不歇,將殿前大片血水洗淨,直至半夜雨勢才漸漸弱了下去。回朝的將士奉命搜尋幸存者,清平王已從牢中救出,而王妃薨逝的噩耗也在同時傳來。

子規聲斷,皇城死寂。洛熙的屍身已放進棺槨,染血衣衫也已換下,白霜一般的臉淡然恬靜,玄琰默默望著她,這一回洛熙姐姐真的離開了。

眼裏竟流不出一滴淚水,連呼吸也平緩得讓人訝異。什麼時候起,再麵對至親的死亡已不會悲愴哭喊,看過太多生離死別人世悲歡,那麼多的痛都凝成心底一粒沙石,堅硬得失去了知覺。

赫連奕一身衣衫狼藉,似乎一夜之間便老了好幾歲,兩抹眸光散了焦點,隻呆呆看著棺槨裏的人,手指輕顫,一寸寸撫過洛熙冰冷的臉。

四下找尋誠兒嫣兒的將士把年幼的孩子帶進大殿,他們還不懂發生了什麼。直到秦嬤嬤一聲悲拗慟哭刺破暗夜,老婦人跌跌撞撞匐跪上前,撲在地上嚎啕不已。嫣兒撇著嘴看了許久,猝然哭出了聲,奔跑過去叫著母妃。赫連奕一把將小女兒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誰也沒有注意誠兒懷裏抱著一個小小的棉襖,那個新生嬰兒自臨世至今竟才發出第一聲啼哭。

眾人回眸,玄琰已飛快走了過去,閃爍的目光悲喜交加,接過誠兒手中的小東西,掀開棉襖一看,是個小世子。

誠兒抿著唇抬頭,緊緊抓住玄琰的長衫,“皇舅,母妃要我保護好弟弟,他為什麼哭了,”

玄琰眼眶一熱,“誠兒你做的很好,弟弟哭是因為回到母妃身邊了,”

“可是他們說母妃死了,”

玄琰的心徒然緊縮,不知該如何作答,卻聞誠兒小聲道,“皇舅,什麼是死?”

時光荏苒,眼前的小人仿若五歲那年的自己,不知生死,或許也是一大幸事。

牽著誠兒的手走到棺槨邊,玄琰撫摸他的頭,“去看看母妃,明天她就要走了,”

誠兒倔強的流下眼淚,用手背狠狠一擦,啞聲道,“是誠兒不乖嗎,母妃為什麼要走,”

“男子漢不可以流淚,”玄琰低頭看他,心裏百般不忍,“母妃要變回仙子,在天上看著你們長大,她不會離開,”

漫漫長夜無邊,玄琰將新生兒遞到赫連奕手中,獨自離開了掛滿白綾的大殿。腳下的路才走了一半,已覺萬般艱難,卻有一股力量支撐著疲倦的心,告訴他不能放棄。還有心願未了,還有寧日未享,還有霸業未成,如何能倒下。

次日,審問叛黨的官員來報,稱於宋康府中搜出一封密函,乃大周攝政王所擬。上書願與其結盟,牽製大夏出征大軍,並助其覆滅舊朝稱帝,共享河山。

事到如今,已沒有理由再等。若非隨軍太醫尋得解治疫病的法子,隻怕那個遠在千裏之外的人可以永無心患,隻等安座龍椅了。

消息一出,舉國嘩然。大夏臣民都在看著那個掌控他們家國的人,看他如何給百姓一個交代。

討伐詔書於第三日下達,八十萬將士連同原駐大夏南麵的十萬精騎將再次踏上征程。

大軍踱出城門時,古道兩旁依舊擠滿了前來送行的人。背負誓要雪恥的決心,將士們策馬飛馳,連握劍的手也攥得生疼。背對天際初升的一縷陽光,劍指昔日盟國。

除魏光率水軍繞道南麵直取大周南疆一線,玄琰、曹翎、朔暘、賀蘭羲各率軍十五萬兵分四路南下伐周,赫連宇則親率十萬精騎直入長安。

戰火燃至兩國邊界時,大周皇親才如夢初醒,紛紛攜了家底朝東麵逃去。

天和十月二十,大周南疆五部潰敗,餘下六部繳械稱降。

十月二十九,大周塞北重鎮朔州大開城門迎玄琰大軍入城,後不費一兵一卒便收服懷仁、原平兩座城池。

十一月三十,曹翎、朔暘、賀蘭羲所率軍隊已占領大周近半壁江山,長江北岸通通收歸大夏皇輿。

十二月初三,長江至嶺南一帶負隅頑抗者被絞,其餘烏合之眾逃的逃,降的降,南夷軍一潰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