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去煮藥,你回房歇著,”赫連宇拿了一副藥去廚房忙活,都是當年太醫開的方子,江南水鄉人傑地靈,到這兒以後玄琰當真很少犯病,腿也有力了。
不再去管紛亂俗世,也不問餘生還剩多少日子。撇下流年,寄情山水,冬去春來,日複一日,醫者斷定的歸期竟是錯了又錯,兩人還在一起,看得見天光日月,也聽得見秦淮小曲花燈。
迎親那日,天還不亮新郎官就起來和一眾親戚祭拜先祖,忙活半晌,直到傍晚時分八抬大轎終於接來了新娘。媒人掀開轎簾,把頭上頂著紅蓋頭的新娘往石階上牽,新郎便站在門前候著,徐媽將打成同心結的紅繩遞到他倆手中,又引著走向禮堂。門前跨火盆,跳門檻,從此便是一家人了。
嗩呐吹得震耳,有成堆的小娃兒湊上去笑著拍手大叫,“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隻君子,福履綏之...”
玄琰看得樂了,抓著赫連宇問,“他們又在說什麼?”
“在說祝福新郎的話,賀他娶得佳人,”赫連宇輕握玄琰的手,隨眾人往禮堂去。
高堂之上,一邊坐著劉石,長兄如父,以他帶為受禮,一邊坐著新娘父母,老人皆是喜笑連連。
三拜禮成,眾賓客滿座,同享喜宴。玄琰不宜飲酒,赫連宇替他一一擋了,最後實在躲不過,隻輕輕泯了一小口。接著便是鬧洞房,徐媽當仁不讓乃個中翹楚,玄琰也不甘示弱,輪番花樣惹得眾人捧腹大笑,羞紅了新娘的臉,連蓋頭也險些落了下來。新郎趕緊上前護著,從懷裏搜出幾枚銅錢遞給他們這才肯散了,玄琰也讓赫連宇扯著衣領拽了出去,再胡鬧下去可都笑岔氣了。
滿園秋海棠盛放,待玄琰喘勻了氣,望著禮堂未來得及撤下的喜燭紅綢,忽然拉起赫連宇往堂中走,口中笑著吟道,“儂既剪雲鬟,郎亦分絲發,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
赫連宇麵上一哂,不禁笑問,“誰剪雲鬟了?再說渾話把你扔池子去,”
“咱們拜堂吧,”玄琰彎著眉梢看他,趁四下無人,撲通一下跪在堂前,喜燭未燃,隻有幽明月色灑了進來,扯扯赫連宇的衣衫,仰頭卻覺一滴濕熱墜在臉上。
赫連宇跪在玄琰身畔,二人咚咚咚磕了三下響頭。
在杭州留了幾日,看罷了斷橋殘雪,又啟程前往蘇州。臨行那天,劉石替他們租了架馬車,牽到府前候著,“公子往後若還來杭州定要到小的府上一聚啊,便不遠送了,路上小心,”
玄琰躍上車駕,含笑道,“多謝劉兄,”赫連宇從囊中摸出一錠銀子遞給劉石,“打攪多日,聊表心意,”劉石趕緊拒了,死活不肯收,讓到最後還是擰不過他,隻得捏在手裏招呼道,“日後定要來啊!”
蘇杭的冬不似長安那般寒氣逼人,沿途北上,臘梅開了一路,玄琰撥開簾子道,“五哥早回府等咱們了吧,可得快些去,他難得回蘇州一趟,”
“最遲後日便可到了,你闔上簾子,飄雪了,”赫連宇淡淡提醒,
“知道啦,”玄琰又安分坐回位子上,凝眸看他,“不知無心小築的溫泉還在不在,臘月過了去看看如何?”
“好,”
“還有南疆的哀牢山,據傳美得很,”
“嗯,”
“...待我想想,還有哪兒是咱們沒去過的,”
“想吧,我枕一會兒,困得厲害,”
“別壓我腿啊,靠肩上...酒量不濟,赫連兄......”
“你那十杯誰喝的?!”
“...小的不是以身相許了麼,計較恁多,”
“......”
春花秋月何時了,人還在,誰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