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不是。說什麼好呢?易陽你知道嗎,我的房東不會說普通話,而我又聽不懂上海話,我們倆是用手和紙筆交流的。還有啊,上海的物價真不是吹的,晚上我和媽帶著錦錦在外麵吃的,說是三個人,其實也不過才兩張嘴吃飯,要了一葷兩素三道菜,花了一百二十塊。媽說這還是得自己開火啊,明天我就得去買米買麵,還有油鹽醬醋。”我滔滔不絕。
“別太省了,該花就花。”
“你在哪兒呢?”
“家呢。”
“哪個家?”
“咱們的家。”
我一下就把嘴和鼻子捂住了,隻為了不讓劉易陽聽見我的哽咽。冷言冷語沒有用,滔滔不絕也沒有用,劉易陽一句“咱們的家”輕而易舉就把我擊垮了。那個家真諷刺,有我的時候沒有他,而有他的時候,又沒有我了。
“佳倩,周末我去看你們吧。”
“別,別來。”我笑著拒絕:“分開的時間越長,再見麵時才越好看。”
“碩元”在上海的業務展開得如火如荼,銷售人員的數量與日俱增,各大展銷會上必有我們的身影,除此之外,特蕾西還做訪談,捐善款,儼然一個有著慈悲心腸的傑出台灣企業家。據魏國寧說,這如此浩大的聲勢是用嚴重的入不敷出換來的。不過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噱頭一旦做足,今後的路才好走。
新來的銷售人員有男有女,來自天南海北,就是沒一個上海人,這讓我近水樓台學學上海話的計劃化為了泡影。我問魏國寧:“這是上海嗎?”魏國寧鄭重其事點點頭:“沒錯,隻不過特蕾西給開的那點錢,隻能招來在上海苦苦求生的外地人。”
“依我自身的經驗來推斷,刨去吃喝住行,他們大概剩不下一毛錢了。”
“沒錯,就像我們,刨去吃喝住行,隻剩下在北京拿的那個數了。”
“那他們幹嗎要來上海?吃苦受累,還是一無所有。”
“至少可以在月朗星稀之時,在外灘散散步,看看哥特式或者巴洛克式的建築。”
“也對,開開眼界,豐富人生。”
“那你呢,你幹嗎要來上海?”魏國寧一有機會就來打探我的虛實。
“因為我老公有了別的女人,行了吧?”我漫不經心,出其不意。
魏國寧一愣,隨後嬉皮笑臉:“怎麼可能?童佳倩,就你這如花般的美貌加上如虎般的個性,你老公哪敢偷吃啊?啊不對不對,不是不敢,是根本就不會。”
魏國寧笑哈哈地走了。自打來了上海,他這個上海銷售部的一把手是越來越春風得意。特蕾西跟他之間的交情,在上海這個比北京更加自由,更加無所不有的城市發酵得越來越醇厚。他們晚上遊走在各色酒吧之間,周末去打高爾夫,悠哉遊哉十八個洞。魏國寧蓄上了胡子,二十六歲的年紀卻巴不得能扮出四十六的滄桑,至於特蕾西,依舊是青春無敵的做派,誓死對抗歲月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