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啦,”柴副市長想起張經綸前些日子打聽的朱良的下落,現在完全弄清了,他說,“在省城武警一個支隊的院裏。不過,找不找他沒什麼意義,他要是說也就都說了,殺了他也沒用,沒說呢,圈了幾個月,也就不能說啦。”
“以後再收拾他。”張經綸視朱良是禍害,決心除掉他。
“那是以後的事。”柴副市長說,“朱良是個小人物,能知道的不過閥門那點事。有些局長們則不然,自來水場工程、二環立交橋、靠山鎮開發區的房地產……這些億字號的工程,一旦有人捅出去,恐怕就不好收場。”
張經綸明白柴副市長說的“局長們”指的是那些權力部門的人。他心裏有底,這些握權的甲方代表,紅包、好處沒少得,個個屁股有屎,量他們也不敢引火燒身。當然,也有像王平安這樣傻狗不吃臭的……
淨月度假村別墅兩人陰謀到深夜。
然後準備分頭乘車離開。走到院內的小花園旁,柴副市長順手提下隻精製鳥籠:“帶給她吧,那次她來時它剛會吃食,鸚鵡名是她起的,叫紅唇。”
張經綸聽出柴副市長對一個女人的深深眷戀,接過裝鸚鵡的籠子,“方便的話,讓她過來陪陪您。”
“算啦,到什麼時候了,我還有那心情?”柴副市長說。
3
杜大浩認出那封舉報殺手的信一定是王力偉寫的,而且還猜到是小九透露給他的殺害李婷、黃寧場麵細節。
田豐讓他查查舉報人,他說他先看一眼那封舉報信,王力偉的字他認識。
派呂淼到約定的地方——白領咖啡屋等他。在一個封閉的小包廂裏,呂淼拿出紙條給杜大浩看。
“是他,沒錯。”杜大浩肯定道。
王力偉有個習慣的錯字,就是“燒”字,總是在燒的左上角加一點。一次,有位初中同學開家燒麥館,請習過帖的王力偉寫牌匾,他大筆一揮寫多一點的清真燒麥館,製牌匾的照著做了霓虹燈招牌。幾個同學聚餐那家燒麥館,商校教中文的同學說燒多一點是畫蛇添足,王力偉知道是習慣錯字,機智地幽默道:“別人家的燒少一點物美價廉,老同學的燒麥館多一點……”
“他寫舉報信給我們,是讓我們抓凶手吧?”呂淼問,接著又提出疑問:“他為什麼不用真名?”
“據我對王力偉的了解,他不願與公安打交道。”杜大浩說。揭開舉報的謎團,隻有見到王力偉本人。他打算盡快接觸,婉轉問明實情。如果不成功,建議專案組派人正麵接觸王力偉。他說,“小九對我說過五哥殺李婷,還說駝子殺黃寧,與馬爽對我說沈放自己講親手殺李婷相吻合,除駝子殺黃寧目前不能確定外,可以肯定沈放是殺人凶手無疑。”
“專案組已決定近日抓捕沈放。”呂淼問,“你接到指令了吧?”
“包組讓你詳細對我談。”杜大浩說。
呂淼轉達專案組布置抓捕沈放的決定。
專案組要求杜大浩盡快弄清沈放的落腳點,活動規律,和什麼人在一起。
“半月前我見過他。”杜大浩說,那天在紅蜘蛛見到沈放,以後再沒見到他。亮眼睛已歇業,一家經營礦泉水的公司租下那個房子,事實上亮眼睛婚紗影樓已從大崗消失。因此沈放不可能住那。他說“目前不清楚他住在哪裏。”
“考慮他在‘藍雀’團夥排座次第五位,是主要幹將,專案組分析他眼下有兩種可能。一是蟄伏某一處,二是受指派盯梢某個人,如你、王平安……”呂淼告訴杜大浩,專案組認為沈放盯梢王平安的可能性極大。指令趙春玲、老陶找王平安,一邊繼續調查閥門案子,一邊密切注視沈放的出現。
“在淨月度假村邱老六有幢別墅,他們叫西山。販毒團夥主要成員有三四個人在那裏,表舅,就是那個駝子也在,說不準我們要找的人也在那裏。”杜大浩說。他向呂淼詳細介紹了西山的情況,別墅的內部結構,客廳、臥室、廚房、門衛寢室的位置……他說,“陌生人進入非常困難,得有充分理由。”
“公開進入別墅必然打草驚蛇。尋個由頭進去,也不可能逐層逐室地找人。”呂淼說得很客觀。
販毒分子的巢穴,不亞於狼窩虎穴。杜大浩初到西山,偌大的客廳和二層幾個房間,讓他覺出神秘。駝子怪癖似的住在耳房裏,本來那些耳房是供傭人們住的,鋪高級地毯和擺高檔家具的臥室都閑著。有怪癖的人都非常可怕。駝子還有個習慣嚼檳榔,一刻不停地嚼,像嚼口香糖,是除口臭還是治水腫腳氣?他一副腫脹的肉眼泡,三角眼射出夜間貓般的綠光,令人望而生畏。
他有一次機會進入駝子住的耳房,往窗前一站,便明白他住耳房的目的。從這扇窗子,可望見草坪、花木構成的整個院落,一隻老鼠從鐵大門進來,都可看得清清楚楚,假若開開門,又可窺兩間臥室的門。那夜他和小九住的房間正對著耳房的門。駝子一雙目光一夜沒離開他們的房間。他說:“唯一的辦法到度假村的後山去,選擇個地方,監視別墅裏的人活動。”
“別墅裏的情況不明,我們監視到最後,再沒有目標出現……”呂淼說那樣做太浪費時間,躲在秋天的山間樹林又很麻煩。他說,“還是得想出辦法。”
“我去趟西山,以找小九為名,因為小九經常住在那。”杜大浩說,他這樣做有點鋌而走險的味道。邱老六生前規定沒他召喚,任何人不準隨便出入西山,違者要受懲罰。邱老六死了貿然闖一闖,就當投石問路。弄清駝子還有什麼新的規矩。
呂淼覺得進入西山這樣重大行動得請示包組長。於是他打包俊海的手機。正在通話,他隻好等。
他們隻顧說話,咖啡涼了,杜大浩伸手移開拉門喊服務員,遞出咖啡壺:“加加熱!”
服務員紅色工作服火一樣燃燒,他有股靠近篝火烘烤的感覺。
咖啡屋裝有音響,女人庸俗不堪的歌唱聲,鼻塞的聲音很重,像是在做用力的事情吭吭哧哧。咖啡壺被一隻香腸般胖手遞進來,杜大浩隨即拉嚴門,隔斷女人粗俗歌唱。
呂淼打通包俊海的手機,所有的指示清晰進耳鼓,一直到那個清脆的句號。是先喝麵前的熱咖啡,還是傳達包組長的指示後再喝,呂淼猶豫著。
“剛加熱,喝吧!”杜大浩推過杯子,替他做了選擇。
呂淼喝咖啡的樣子讓杜大浩想起一次貪婪。王力偉的母親在兒子感冒時做碗麥穗疙瘩湯,正巧杜大浩進屋來便讓他端給兒子。漂浮碗上的肉沫誘惑了他,在走向裏屋短短的路程上,他讓肉沫旅遊到自己肚子裏一部分。王力偉接過碗的同時戳穿他的陰謀:“你偷吃湯了。”他死不承認:“沒有,偷吃你湯是小狗的。”王力偉指著他的下唇那塊證據:“肉沫粘你嘴上。”杜大浩說:“肉沫長翅膀,它會飛。”……那次以後,王力偉便對母親有個要求;不能再讓杜大浩端肉沫湯給他。
“包組不同意你去西山,”呂淼喝第三杯熱咖啡時說,“讓我們再想其他辦法。專案組決定,連那個小九也一起抓。”
“小九好找,他和王力偉合住在紅蜘蛛的地下室裏。”杜大浩說,小九天天在他麵前晃蕩。回紅蜘蛛他大部時間坐在大廳的軟凳子上,瞄向哪個女侍的臀部或大腿死盯著不放。女侍在讀懂他瞄著的含義後,用力擺動大腿或晃晃悠悠臀部。三天前,新來的灰布圍困臀部的女侍,赤裸裸的目光望著他,招展、挑逗著什麼。他對杜大浩說:“我兩天內把她拿下。”
小九拿沒拿下灰布女侍,杜大浩不得知,這種事誰也不會敲鑼打鼓去做。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一直見沒小九的影兒,灰布女侍他看到了,那一刻她正盈盈走過大廳,一臉的歡愉和滿足。他想起篇“性愛的美容作用”的文章:說性愛能使女性別具風韻,根據是性愛能促進血液的循環並加快呼吸節奏,使體溫升高,這有利於改善皮膚的外觀,並能排除體內的毒素,從而使膚容格外姣美……灰布女侍是受性愛的催化劑作用變得姣美、魅力吧?
“我先回紅蜘蛛,看看小九在不在,然後再找馬爽,或許她知道沈放的下落。”杜大浩說。他覺得出來時間不短了,離開紅蜘蛛不能太久,說不定尚俐莉什麼時候就要坐車出去。
近些日子,她突然不自己駕車,雖沒明確杜大浩是她的專職司機,每每出去都讓他開車。還有一次,她囑他帶槍,這一反常態的舉動暴露了她的弱點,或者說露出小破綻:她處在極度恐懼、惶惑之中。能夠完全取得她的信任,和她零距離相處,是專案組交給他的新任務,其意義通過她,早日弄清“藍雀”大老板的真麵目。
“今晚我和佘凡曉到紅蜘蛛投宿……”呂淼說。他讓杜大浩先走,自己坐一會兒。
也就在小包廂剩下他一人時,紅衣服女孩飄進來,瞟他的目光充滿老練的挑逗,打個使男人心動的媚眼。
呂淼決定迅速撤離包廂,獨自一個男人在包廂裏最容易引起小姐們的注目。紅衣女孩在他擠出包廂窄門時收下腹,卻高聳了某個部位,迫使他緊貼香味而過時,感到碰上什麼軟脹的東西。他拂袖而去。秋波在臉上蕩漾。
呂淼逃離白領咖啡屋,周身產生一種濕漉漉的感覺,仿佛剛從雨簾中走出。他開車回林業局招待所。
4
深夜,於靜茹走進米莉的房間,這是她本沒料到的。
於靜茹裹著如某國家旗幟藍白相間條紋的睡衣,精心梳個發髻,樣子使米莉想起嶺南的神秘自梳女。
細長的女式香煙夾在白胖的手指間酷像根牙簽,她吸煙的姿勢比較特別,撅嘴像接受吻似的。她的目光環顧客房尋找什麼,問米莉:“你的司機呢?”
米莉明白她的意思,說:“他的一個戰友複員後分配到本市,搞書刊發行的,他去他那啦。”
“哦,人很酷。”於靜茹沒掩蓋應該掩蓋的東西。她把自己塞進帶扶手的椅子裏,神色有點疲倦。她說,“找你聊聊。”
米莉擔心她要聊燒陶器方麵的事,臨時編造的搞什麼陶瓷開發,深入談下去非露楦頭不可。因此她小心翼翼地回避陶瓷話題。然而,她的擔心純屬沒有必要。
“性生活怎麼解決?”於靜茹問米莉一個難表述但十分簡單的問題。
真麵目的米莉有老公,在省電視台製作中心當編劇,結婚兩年多,性生活還存在怎麼解決麼?眼下她必須另副麵孔出現。
於靜茹把她當成年輕富婆,她把米莉的司機當成是鴨子,有錢女人包二爺已成為公開的秘密。她這樣問,完全為深知比自己小十幾歲這代富婆的性世界。大概就是這個話題,把米莉逼入窘境,刑警優秀,此方麵並非優秀。
於靜茹發現自己找錯了對象,同她談性將會一無所獲。她點燃第二支香煙時轉了話題:“打幾圈麻將怎樣?”
米莉想了想,顯然是今夜最後一種靠近於靜茹的辦法,不能放過。富婆們玩麻將賭注都很大,絕非小打小鬧,自己滿身帶的不足一千元錢。再說同她們打麻將,也需向專案組請示,不可擅作主張。她說:“我聯係我的司機,牡丹卡在他身上。”
“好,我去召集牌友。”於靜茹不給米莉半點反悔的機會,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對她說:“我房間有副麻將。”急急衝衝在走廊撞了給新入住客人找房的服務員,然後進自己房間去。
米莉關嚴門,給專案組打電話,接電話的是田豐。他聽完彙報後,同包俊海商量一下,指示她同於靜茹打麻將,錢款馬上派婁揚送過去。
打麻將米莉應算“高麻”,為端掉一個地下賭場,派她以賭徒身分出入。因此她專門練了打麻將,她為自己真有些天分驚訝,一般人賭不過她。
六六六六房間開局時,於靜茹邀來兩個女賭友,蘇夢華和叫冰的年輕漂亮女人。
麻將桌上,於靜茹和冰開玩笑;“你那佐羅,很男人味吧!”
“用說嘛,老外人高馬大的……”蘇夢華細瓷般的手指肚擦下牌,不用看便知是餅條萬的哪張牌。她出言很粗俗,“很爽,很酷吧!”
“聽說你老公住在紐約最繁華的商業街第五大道,那裏都是豪門住客。”於靜茹牌桌上總能分出一部分精力,聊些男女之間的事。她問:“他們都吃些什麼?”
“麵包、疏菜沙拉或者餅幹什麼的。”冰鼓起花骨朵般的小嘴,毫不掩飾地說,“他能讓你散了骨架。”她說時瞟米莉一眼,生人在場,她盡量把話說得文雅。
蘇夢華玩味冰說的散了骨架。記憶中自己散了骨架,還是那次高粱地裏的遭強暴。
米莉開始拚圖個美人:蘇夢華的眼睛配於靜茹的高鼻梁的鼻子,再配冰的嘴,啊唷,美奐絕倫。
婁揚送來一萬元,便以還得和老戰友相聚為由離開情緣酒店。
米莉繼續玩牌,她們三人的話她插不上嘴,關於男女的話題像夜晚的霧一樣經久沒散去。後來她們談起一些“甜蜜接觸”的事,說得一絲不掛。大概富婆圈子裏這是個久談不乏味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