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遺恨中的慰藉
帛畫取出,開棺儀式即將來臨,嚴密的部署,熱切的期待,卻迎來了一個棺窮人不見的尷尬結局。大雪飄零中,考古人員懷著最後一線希望走進二號墓。奇特的墓形,無處不在的盜墓賊,二號墓險象環生。揭去最後一層麵紗,才知蒼天不負苦心人,三顆印章的出現,遺恨中又倍感慰藉。
再取帛畫
當三號墓槨室4個邊箱的器物全部清理出來之後,接下來就是開棺。經測量,外棺長2.57米,寬1.16米,高1.13米,顯然比一號墓的要小些。由於有了一號墓開棺的經驗,考古人員用跟上次基本相同的方法,很快打開了外棺的棺板,第二層棺板露了出來。這第二層棺長2.34米,寬0.92米,高0.88米。從外棺和第二層棺的整體麵貌看,都是素棺,外髹深棕色漆,內髹朱漆。和一號墓不同的是,現在看到的一、二層棺,棺板上均有程度不同的裂縫,而第二層棺則更是別出心裁地用一根整木剜鑿而成,兩端的擋板顯然是後嵌入的,由於對合不嚴,縫隙較明顯。尤其是這根整木原有不少似被蟲子鑽啃的小空洞,是用灌鉛的方法填補處理的,這些經過處理的小空洞,因木材的收縮不一而封閉不甚嚴密。這一切對於保存屍體極為不利的疏漏和遺憾,是由於當初主人入葬時時間過於倉促造成的,還是因為其他原因,考古人員一時還難以作出判斷。但一種不祥的陰影卻無形地籠罩在大家的心中。
第二層棺板被拆除後,接下來的第三層棺,除外部髹漆外,上麵又加了兩道帛束,同時滿貼以起絨錦為邊飾的繡品。通棺長2.14米、寬0.72米,高0.,67米,蓋板上鋪蓋著“T”字形的帛畫一幅。從外形看,跟一號墓內棺上出土的帛畫基本相同,隻是保存程度要差一些。除上麵布滿油泥狀的灰塵外,還有腐蝕變化的跡象。帛畫通長2.33米,上部寬1.41米,下部寬0.50米,同一號墓帛畫的提取基本相似,考古人員用木棍、綿紙等工具,極其小心謹慎地將這幅帛畫從棺蓋上剝離下來。整幅畫隱約可辨出其上部畫的是天上景象,右邊畫有圓日、金烏和扶桑樹,左邊畫有彎月、蟾蜍和玉兔。其間沒有一號墓帛畫中嫦娥奔月的形象,卻在日、月之間畫了滿天星鬥,上部中間有一袖手側身的婦女,下身為蛇形,其側有騰空飛舞的上身裸露的男人。中部上段似是墓主人出行的場麵。同一號墓帛畫另一個明顯的不同是,盡管這幅帛畫中墓主人麵部部分有些破損,但依然能隱約看出是位男性。這位男性頭戴劉氏冠,身穿紅袍,腰間佩劍,袖手緩行。後麵有6人隨行,前麵有3人作恭迎狀。帛畫中部下
段是宴繪場麵,最下部有相貌奇特的巨人站在兩條酷似大魚的身上,托舉著大地以及大地之上的一切景物。至此,整個三號墓共發現帛畫四幅,除剛揭取的這幅外,就是在棺室東西兩壁上的由那位裱畫老技工提取的《車馬儀仗圖》和上有房屋建築、車騎、奔馬、婦女乘船等的綜合圖,以及在邊箱57號漆奩內出土的《導引圖》。不過,除棺蓋上這幅帛畫後來保存略好外,另外3幅已是支離破碎,
難辨全貌了。
當第三層棺顯露之後,考古人員便從棺蓋上的帛畫以及四周的裝飾中,認識到這就是盛殮墓主人的內棺。從木棺的層數來看,比一號墓的4層少了一層。從規模和質量來看,也無法與一號墓匹敵。在考古人員看來,木棺層數的多少以及規模和質量並不是重要的,最為關鍵和重要的是木棺以及木棺內的屍體與掏葬品的保存程度,隻要其中的屍體和殉葬品能夠完好地保存下來,其意義和價值跟一號墓相同甚至還要大。但是,考古人員在這層內棺上又發現了同一、二層那樣的裂縫,並在帛畫被剝離之後,發現棺蓋保存較差,並有致命的封閉不嚴的跡象。人們心頭的陰影越發凝重,一種不祥的預感鎖住了所有發掘、研究者那期盼日久的心。
12月13日,三號墓的內棺用起重機吊出墓坑,然後抬上大卡車運往湖南省博物館,準備開棺驗屍。內棺的運走,標誌著從11月19日正式開工的三號墓的田野考古發掘宣告結束,下一步將視開棺後的情況,再決定二號墓考古發掘的具體日期。
將南京長江大橋壓斷怎麼辦
當周恩來總理對湖南方麵呈報的《二、三號漢墓發掘的請示報告》作了批示之後,遵照“訂出切實可行而又不遭損失破壞的計劃”的指示,發掘領導小組在三號墓發掘之初,就召集北京、上海、長沙等各路科學專家,召開了古屍科研準備工作座談會,擬定了古屍科研計劃。其科學研究的總題目仍為一號墓古屍科研的四大課題,即:保存程度、保存原因、疾病死因、中醫中藥以及在一號墓古屍研究中尚未解決的如細胞結構、核酸物質等共20個項目,重點則是對於古屍保存原因的研究^鑒於那具有恒溫、恒濕條件的陳列室尚未建成,湖南方麵又缺乏相關的保護條件,經醫學專家黃家駟提議,李振軍批準,派人到上海訂做一個無菌無氧的高壓氮艙,待這高壓氮艙做成後,運回長沙,一旦古屍出土後,即可裝入氮艙內進行解剖和保存。決議已定,李振軍命侯良速到上海交涉辦理此事。侯良來到上海後,由上海第一醫學院的熟人陪同,到著名的瑞金醫院(“文化大革命”前為廣慈醫院)察看了高壓氮艙的設備,詢問了安裝情況,並當場簽了訂購合同。
侯良回到長沙,向發掘領導小組彙報了去上海的情況,因這高壓氮艙需由極厚的鋼板打造而成,規模龐大,整體重量可達幾百噸。於是,發掘領導小組在作了所需的高額費用等計劃後,開始討論如何將氮艙從上海運回長沙這個看似簡單卻又極其麻煩、複雜的問題。有人建議在上海碼頭裝船經長江經湘江運至長沙,但整個湘江似乎沒有承載如此大噸位的深水碼頭,輪船根本無法在長沙附近靠岸。有人建議打造特種大型汽車拖箱底盤,將氮艙用起重機吊上拖箱底盤後,用4輛汽車或並排或前後,像4匹馬拉車一樣將氮艙拖回長沙。這個主意看起來似乎可行。隻是有建築方麵的專家突然提出,從上海到長沙,必須經過南京長江大橋,如此大的噸位壓在橋中心,恐怕大橋難以承受,將會有壓斷倒塌的危險,假如將南京長江大橋壓斷怎麼辦?此論一出,眾人嘩然,若真的將南京長江大橋壓斷,不但汽車和氮艙會像當年的中山艦一樣沉人滾滾長江的泥沙之中,更重要的是,給這座舉世矚目的象征著建國以來巨大建設成果的建築造成政治上和經濟上的巨大損失。鑒於這個難以逾越的烏江天塹,發掘領導小組在經過又一番慎重討論後,最後作出了從上海購買鋼材,同時請製造專家赴長沙就地打造高壓氮艙的決定。
這個看起來頗符合實際情況的計劃,真的到了具體落實時又枝節橫生,麻煩百出。當派出聯係的人再次抵達上海時,上海方麵告之,要製造氮艙僅僅去幾個人是不行的,必須將製造設備一同運往長沙。且上海沒有可供用來製造這種高壓氮艙的鋼板,需到重慶鋼廠訂購……聯係人帶著滿臉的愁苦返回長沙,向發掘領導小組作了詳細彙報。領導小組經過研究,本著確保古屍萬無一失的原則,決定無論困難再大也要想辦法克服,先派人赴重慶聯係鋼板,待鋼板運來後,再讓上海方麵的專家連同設備一齊運來長沙開始打造。於是,聯係人再改赴重慶聯係鋼板事宜。
但是,就在重慶的鋼板還未能啟運之時,三號墓的發掘工作已經開始,從發掘的速度看,這高壓氮艙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古屍出土前打造出來了。在這種情況下,有人提出,一旦有古屍出土,即用飛機運往上海瑞金醫院高壓氮艙進行解剖,待長沙的氮艙製成後,再將古屍運回。麵對這個提議,發掘領導小組再次召開會議進行研究。就在這次會議上,考古大師夏鼐首發異議,提出了“高壓氮艙是否需要?有點氧氣古屍就變化這樣快?”等疑問,並主張“一旦有古屍出土也不要運往上海,那樣會造成不必要的混亂和麻煩,就目前發掘的季節來看,冬天即將來臨,隻要古屍上的絲織物取下來,即動手解剖,然後放人藥液中浸泡,變化應該是不大的,或者不會有什麼變化……”
根據夏鼐大師的建議,發掘領導小組終於作出了關於古屍解剖、科研問題的最後一次決定:
一、 開棺和解剖的地點,利用省博物館樓上現在存放一號墓古屍的陳列室。屆時可將一號古屍挪至室內一側,騰出空間為三號古屍進行開棺、解剖。
二、 室內應事先進行空氣消毒。開棺後的工作過程中要在室內放置大量冰塊,保持室溫不超過攝氏15度。
拍攝電影和攝影中使用的光源,要求隔絕紫外線和紅外線,以減輕光線和溫度對文物、屍體的影響。
三、 屍體解剖應按照無菌手術的要求進行準備和操作。室內人數應嚴加控製,謝絕不必要的參觀3除少數領導同誌外,在解剖和取樣時,工作人員如下:
四、為了減輕古屍組織在空氣中氧化和破壞的程度,盡可能提高采取組織樣品的質量,要求盡量縮短屍體
在空氣中的暴露時間。把一部分不會影響檢查質量的檢查項目,放到解剖以後並用福爾馬林對屍體固定四周以後再去進行。
五、 要根據屍體保存程度的幾種可能性,采取不同的解剖和取樣程序:
三號古屍的保存程度如果達到或超過一號古屍時,可在剖開後先作內髒器官、軟骨、肌肉等原位取樣,取得的樣品立即置入冰筒內保存,送作組織培養、電鏡檢查、生化和組化的檢查。然後再分離內髒器官r完成解剖;
如三號古屍的保存程度稍遜於一號,但內髒器官還具有輪廓,可在剖開後先作內髒器官的原位取樣。取樣完畢後即用福爾馬林溶液浸泡,待固定四周後(或更長一些時間)再分離內髒器官,完成病理解剖的要求;
如三號古屍的保存程度相當於木乃伊或僅留屍骸,則根據具體情況,選擇幾種可能做到的檢查項目和取
」ry_
樣。
六、 以上各條規定適用於三號墓的古屍研究。以後如氮艙建成,則二號漢墓的內棺開棺和古屍解剖仍應在氮艙內進行。m
當三號墓的內棺拉到省博物館樓上的陳列室之後,按照發掘領導小組事先作出的規定,在作了充分的準備之後,於12月14日上午10時正式開棺。
陳列室裏,隻見發掘領導小組的領導人分列兩旁,或坐或站,神色嚴肅、莊重地看著擺在一塊木板上的內棺。內棺和手術台前,王抒、白榮金、王鵬程、彭隆祥、劉裏侯、曾嘉明等考古、醫學界的專
[1]參見湖南省博物館檔案。家,各自堅守自己的陣地,如同進入戰場的戰士,隻待戰鬥號令發出。在陳列室的四周,被特許前來照相、攝像、攝影的各路記者、攝影師,早已將各種不同的器材架好,鏡頭對準內棺,如同戰場上林立的槍炮,嚴陣以待,隻等開火接敵。與此同時,陳列室下部大廳和博物館院內,無數的專家、學者和工作人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焦躁不安地相互打探樓上的信息。博物館四周,軍警密布,崗哨林立,嚴密監視著外部的一切動靜。樓上樓下,室內室外,大家都在熱切期盼著一個偉大時刻的到來。
陳列室裏,隨著王冶秋一聲“開棺”的號令,攝影師的燈光全部打開,室內頓時明亮起來。王抒和白榮金拿起工具邁_步向前,按照事先研究的開棺方案,仔細地開啟棺蓋,由於有了欠的開棺經驗,不到20分鍾,棺蓋得以順利揭開。此時,所有的攝影、攝像、照相鏡頭都移上前來,對準棺內拍攝起來,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每個人都懷揣著一顆悸動的心,伸頭蹺腳地向棺內察看。隻見棺內黑乎乎的一片,水麵上漂浮著大片的絲織物,與一號墓內棺上層的情況相似。下麵是否有屍體是眾人關心的焦點。這時,白榮金隨手找來一根長竹棍遞給王抒,心中忐忑不安地說:“你先輕輕探一探,摸摸情況再說”。王抒沉著地撥開絲織物,從頭、胸、腹三處用棍探了一遍,神色立即大變,輕輕說了聲:“糟了!”這句話猶如一聲悶雷,使在場所有的人心都驀地往下一沉。王抒轉身對戴著長袖手套的王鵬程說:“老王,你先伸手摸摸,看看屍體還在不在。”
王鵬程移步向前,彎腰伸臂向棺內摸去。不多時,隻見王鵬程縮手縮臂,舉著一塊形同朽木一樣的東西大聲喊道:“骨頭!”
“啊?!”眾人情不自禁地以驚訝的神態看去,果然是一塊人”
“完了!”有人惋惜地小聲嘀咕。
“出乎意料!”有人掃興地說。
“這真是竹籃打水 場空啊!”有人仰頭長歎。
當王抒彎腰又向棺內摸了一遍,發現屍體確已腐爛,已剩骨渣時,室內的領導、攝影記者、醫務人員,都像泄了氣的皮球,呼呼啦啦地向室外湧去。“你們別走,這裏頭還有好東西。”王杼見狀,頗為幽默地對眾人呼喊著。但此時的眾人已不理會他那似真似假的叫喊了,眨眼功夫,室內的人幾乎全部走光。
室外的人聽到棺內隻有骨頭而無屍的訊息,紛紛衝上樓來觀看。在一陣陣歎息、遺憾聲中,隻見湖南省博物館副館長崔誌剛臉色蠟黃,眼裏布滿血絲,踉踉蹌蹌地擠上前來,對著手術台上那塊骨頭看了看,如釋重負地對王m兌:“老王,這次多虧沒出屍體而出了骨頭,要是再出一個死人,活人就得被折騰死,我也就沒命了!”話剛說完,便因過度勞累而一頭栽倒在手術台前昏厥過去。
是誰盜掘了二號墓
三號墓在發掘和開棺之前,從全國各地雲集而來的各路科學界人士,曾信誓旦旦慷慨激昂地發表宣言:“假如棺內的屍體完好地存在,我們就從各個角度、各個方麵研究為什麼保存得完好;假如屍體已腐爛,我們也要研究為什麼會腐爛,腐爛的原因由多少個方麵和條件組成……”等等,大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豪氣。等到內棺打開,王鵬程用手摸出人骨後,似乎已沒有人還記得當初這個豪氣衝天的宣言,更沒有人願意去作“為什麼腐爛”的科學研究了,隻有湖南醫學院因處於不可推卸的東道主地位,將幾塊骨頭作了醫學鑒定,得出了一個墓主為30歲左右的男性的結論便草草了事。至於腐爛的原因,據考古人員推斷,作出了“可能與墓室缺少的那塊白膏泥以及棺槨有裂縫和封閉不嚴有關”m而畫上了句號。
既然三號墓沒有出現大家盼望已久的完整屍體,考古、科研人
U1《長沙馬王堆二、三號漢墓發掘簡報》,載《文物》1974年第7期。
員又將希望寄托於二號墓之中。從二號墓那龐大的外形看,出土一具像一號墓那樣完整的屍體應該是可能的。於是,考古發掘人員在作了短暫的休整之後,懷揣著失望之後的希望,又於12月18日正式對二號墓展開了發掘。
二號墓在一號墓的正西方向,兩個土塚毗連,中間相距23米,呈馬鞍形。經測量,二號墓的封土堆高6米,底徑為31.5米,就大小而言,和一號墓基本相同。在地質科研人員的建議下,發掘領導小組決定先啟用推土機,把封土堆東邊的一半推掉,這樣可從西邊一半的剖麵檢測封土內部的土質成分和結構情況。當推土機將東邊的封土堆推掉後,露出了一個顯然是人工挖掘又回填的大口子邊痕。令考古人員驚奇的是,這個口子不像一、三號墓那樣是一個方形的墓口,而是一個橢圓形的口子,且這個口子的四周也看不出有明顯的台階,整個形狀像是一口被填滿泥土的廢井。麵對這個奇怪的現象,考古人員有些懵了,就當時全國已發掘的大大小小數萬座漢代墓葬來看,還沒有發現一座墓口是橢圓形的,就連見多識廣、學識淵博的夏鼐大師也未曾聞知。鑒於以往的經驗,考古人員認為這不是墓口,而是在修築過程成功後,由於土質的變化而造成的陷坑,真正的墓口應該在這個陷坑之下。於是,發掘領導小組決定再動用推土機下推,直至找到墓口為止。當大型推土機冒著濃煙向下一米又一米地推進時,大家預想的墓口一直沒有出現。再推進5米多深時,仍然是原來的模樣。這時,王冶秋像突然感到了什麼,急忙上前揮手示意推土機停止操作。他帶領高至喜、周世榮、傅舉有等考古人員,對著這個奇特的圓形大口子仔細觀察起來。從顯露的土層看,有明顯夯築的痕跡,不像是後來塌陷的淤土,當扒開土層觀察坑壁時,也發現是經過人工刻意挖掘、夯築的跡象。這一切都無疑證明,這個坑不是自然塌陷而是人工製成的。為什麼要製成這樣一個古怪的坑口呢?在場的考古人員開始議論、猜測起來,“會不會是個疑塚?”有人提出了疑問。
“說不定真是個疑塚,是古人為了預防盜墓而特地製造了這樣一個古怪的東西,讓盜墓賊摸不著頭緒。”有人附和道。
“我看這不是疑塚,就是一座真正的墓葬。”一直參加一、三號墓考古發掘的老技工任全生提出了異議。由於任全生獨特的經曆和幾十年的發掘經驗,對於他的看法,大多數人很是看重,但像這種形狀的墓坑,怎麼在以前發掘的幾萬座墓葬中就沒見到一個?假如真的是個墓坑,這裏邊的主人或主人生前的家人,是否是個瘋子,如果不是瘋子,怎麼會製造出這樣一個稀奇古怪的墓葬坑?圍繞著諸多疑問,考古人員產生了種種聯想,又圍繞著種種聯想,提出了新的疑問3整個坑口旁形成了一個眾說紛紜、各執一詞、相互間毫不退讓的辯論場。
正當大家爭執得麵紅耳赤、口幹舌燥之時,考古組長高至喜大聲喊道:“都不要爭了,我看把夏所長叫來,讓他給出麵裁決一下,看到底誰是誰非吧。”這個提議得到了眾人的擁護,高至喜指派了一個年輕的考古隊員乘車到博物館修複室去請夏鼐。
夏鼐本是個謙和、謹慎的學者,當來到發掘工地後,麵對眼前這個奇形怪狀的坑口,他同樣感到稀奇和不可思議,因為此前從未見過和聽過,也就不便作出評判性的結論。但是,他憑著幾十年的考古經驗與淵博的學識,預感到這應是一個真墓坑,任全生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我覺得不像疑塚,很像個墓葬坑,隻是形式有些古怪離奇罷了。是不是先停止發掘,用考古探,探一下看看,這樣更穩妥些。”夏鼐望著走過來的王冶秋、李振軍和高至喜、傅舉有等人說。
“探伊太慢,調個鑽探機怎麼樣?”李振軍望了一下陰沉的天空問。
“我看可以,這樣會快得多,夏所長的意見呢?”王冶秋在肯定的同時,又以征詢的口氣問夏鼐。夏鼐有些為難地說:“嚴格說來,這鑽探機是不能用的,因為這種機械衝壓力太大,比不得探鏟,有
可能損壞墓中的文物。”
“眼看要來雨雪天氣了,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可能地快些,讓鈷探機鑽淺一點,我看問題不大。”王冶秋說著,夏鼐勉強地點點頭:“那就鑽一下看吧。”
鑽探機很快從湖南地質勘查隊運來,隨著機器馬達的引擎轟鳴,鑽探機的鑽頭旋轉著沿坑壁的內側向下深人,大約到10米深處,發現了白膏泥,接著又發現了槨板。看來這確是一座墓葬,老技工任全生有幸而言中。
看到這確鑿的證據,大家自然不再爭論,興奮之中,考古隊員一個個憋足了勁,滿懷希望與信心地發掘起來。因為此前考古人員已經看到二號墓的封土被一號墓的西壁打破,當這次確認二號墓不是疑塚時,也證明此墓的年代應早於一號墓。
正當考古人員挖得興起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不好,這裏有盜洞!”大家在大吃一驚的同時,急忙跑過來觀看,隻見這是一個四方形的洞穴,其大小可容一人,此時已有雜土覆蓋,難以測知深度。“我看跟一號墓的盜洞差不多,不會有什麼事。”考古隊員熊傳薪想起了發掘一號墓時那有驚無險的場麵,安慰大家說。
“但願如此,再挖一段看。”髙至喜、傅舉有附和著,大家又開始發掘起來。但剛挖了不到一刻鍾,考古隊員傅舉有又大聲喊道:“壞了,這裏怎麼又出了一個洞?!”循著喊聲,眾人再次湊上來觀看。這裏一個呈圓形的洞穴,裏麵雜土更多,幾乎將洞口填塞堵實,若不仔細察看,一時還不太容易認出。根據在一號墓發掘時任全生那“古圓近方”的理論,這個盜洞應是古代人留下的,但到底是哪朝哪代,考古人員又開始各持己見,判斷和爭論起來。“請任師傅過來看看。”在短暫的爭論後,有人又想起了這位年輕人所不及的老師傅。
任全生蹲在盜洞前,用手扒了扒洞中的土,然後又敲了敲洞壁,輕輕地說道:“我看像是宋之前漢之後的盜洞,看來情況有些不
妙了,再挖一段看看吧3”
經任全生滿臉嚴肅認真地這樣一說,眾人開始緊張不安,此時沒有人再作爭論,而是揚臂揮鍁在洞穴的四周快速挖掘起來。大約又下挖了一米左右的深處,考古人員傅舉有、周世榮先後在洞中發現了一隻完整的瓷碗和零零碎碎的幾件絲織品,另外還有漆木器等物件的殘片。瓷碗和殘片的發現,使大家的心情更加緊張起來。高至喜急忙將王冶秋、夏鼐、李振軍等領導叫過來察看。經夏鼐大師初步鑒別,瓷碗屬於唐代的產品,任全生再次言中。從瓷碗的年代可以推斷,盜墓賊確是在漢之後、宋之前,而唐代的可能性最大。這樣認為的理由是,漢代人顯然不可能拿唐代的碗使用。再從這隻碗的形狀和質地來看,是一隻極為普通的生活用具,像這樣平常的生活用具,很難保存到宋代,何況唐代的瓷碗若保存到宋代,已經算是有價值的文物了,深知文物之利的盜墓賊怎會輕易扔到這裏?惟一的可能就是唐代的盜墓賊,拿了這隻平時在家中常用的瓷碗,作為打洞盜寶時喝水、進食之用,當用完後隨意地扔入旁側未再取走,故此,這隻碗一直存留到現在。至於洞中零零碎碎的殘片,則像是墓中殉葬品被撕碎砸爛後遺留下來的。也就是說,這個盜洞已深入棺槨之中,墓中的殉葬品已遭洗劫,且盜墓賊曾在這裏作過短暫的休息或停留,並點驗、捆綁、整理過從墓中盜出的器物。換句話說就是,早在1000多年以前(唐朝從建至亡在公元618?907年)就已被盜掘過了。其後的盜墓賊是否深入過墓室並取走了剩餘的器物尚且不知。但據後來傅舉有等人的調査,在1949年還有人前來盜過此墓,隻不過收獲不豐,隻挖了幾擔木炭便了結了。算起來這件事應發生於夏鼐、石興邦等到來之前,但夏、石等人當時似乎沒有了解到這一事件。否則,夏鼐不會在這次發掘中,因摸不清內中詳情而同意鑽探。
看來,事實已清楚地向考古人員宣示,這個墓是真的不妙了。說不定同三號墓的棺內一樣,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揭去最後一層麵紗
盡管考古人員心中忐忑不安,但還是以一種“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悲壯心境,繼續發掘下去。
當考古人員把墓坑中填塞的白色和黃色的膏泥清理之後,又露出了槨室四周厚約10厘米?70厘米的木炭,待把木炭清理完畢,裏邊露出了棺槨。由於墓穴的白膏泥原本就密封不嚴,加上後來盜墓賊掏挖的幾個盜洞均已深入進來,所以棺槨早已塌陷待清理後發現,棺槨上層已殘腐,但底板尚完好。整體共由4層組成,自上至下底板寬分別為0.72、0.95、2.04、3.69米,其一、二層的厚度基本相等,約為8厘米,三、四層的厚度分別為22厘米。根據上述情況,有的考古學家們認為一、二層為棺板,三、四層為槨板,有的則認為一、二、三層為棺板,第四層為槨板。但不管是二棺二槨,還是三棺一槨,若爭論下去,似乎沒多大的意義。發掘者們要做的,就是搶在冰雪到來之前,盡快結束田野工作。因為此時已是1974年元月上旬了。
經考古人員觀察和測量,整個二號墓的墓坑是帶墓道的豎穴,方向正北,距現地麵深16米,上部的現狀為不甚規整的橢圓形,南北長11.5米,東西寬8.95米,近底部3米構成長方形墓室,長7.25米,寬5.95米。盡管這個墓屢遭盜掘,但仍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件器物散落於棺槨之間。看來盜墓跟考古發掘的不同之處,也在提取器物上有著巨大的差異。再細心膽大的盜墓賊,也不會將墓中的一切器物全部盜走,這除了時間上的倉促外,還有一些器物盜墓者認為是沒有多大價值和可以舍棄的。
正當考古人員在槨室中四處尋找和提取零散的器物時,元月10日傍晚,陰沉的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至後半夜,雪越發緊了^到11日清晨,大雪已成鋪天蓋地之勢,遠山近丘,荒野田疇到處是白
茫茫的一片。此時朔風驟起,雪花飛揚,氣溫突降到零下4尤?5冗,這是長沙多少年來未遇到過的大風雪天氣。考古人員在暗歎倒黴的同時,心中清楚地認到,墓室裏的珍貴文物和崩塌的泥土混合在一起,大部分還沒有提取出來,而南方的氣候又跟北方不同,一旦風停雨歇,冰雪融化,這10多米深的墓坑就有崩塌的危險,萬一發生崩塌,不但裏麵的文物取不出來,而且發掘人員的生命也受到嚴重威脅。鑒於此情,發掘領導小組果斷作出決定,調集最精幹的力量,冒雪加緊清理墓室,務必搶在這場冰雪融化前清理完畢。為鼓舞士氣,發掘領導小組中的幾名軍人領導者聲稱:這次清理,如同八年抗戰一樣,這是“對日寇的最後一戰”。
於是,考古人員拖著連日來疲憊困乏的身體,再次振作精神,進入墓坑,欲進行這自1972年1月馬王堆漢墓發掘以來的、跨度
為3個年頭的“最後一戰”。天上的飛雪依然飄卷回旋,凜冽的北風仍舊呼號不止,馬王堆四周的樹木已掛滿了晶螢亮麗的冰淩,朔風吹來,樹枝搖撼,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幾隻烏鴉尖叫著在樹木冰淩間穿行,越發給這個世界增加了恐慌與淒涼。
此時,考古人員蹲在墓坑,緊張而又一絲不苟地按照考古程序,搜尋和提取多數已被倒塌的棺槨和泥土壓碎的器物。在雪水浸泡的汙泥中,那鎏金的嵌玉銅卮、錯金的銅弩機,那銀質或銅質
的帶鉤,精美靈秀的銅鼎、玉璧、漆器、陶器等等,在考古人員的耐心尋找下先後出土。由於墓坑相對地過於狹小,考古人員又在其中不住地來回搜尋,落人坑中的積雪漸漸融化,原來略顯幹燥的泥土被雪水浸濕,原來浸濕的部分已變成泥水混合的爛泥灘,許多零碎的器物沉入泥水中難以搜尋,考古人員不得不采取在池塘中摸魚一樣的辦法,彎腰伸臂,將雙手插入泥潭中一點點仔細小心地摸索。每日連續十幾個小時的搜尋打撈,幾乎所有的人全身都變成了泥人,腿腳麻木,雙手被凍得發紅、發紫。有的考古人員因在棺槨之間摳取器物,手指被腐朽有毒的木片刺破,鮮血淋漓,痛苦不堪,並為日後手指因中毒而腐爛,留下了無窮的後患與遺恨。
盡管大家在極其艱難的環境和條件下,發揮了最大潛力,但幾天下來,墓中還有器物未能取出。眼看又一個黃昏將至,被融化的積雪浸泡過的墓壁已出現裂痕,說不定哪一刻,整個墓壁就要崩塌,可能危及考古人員的性命。在這種險情日重的非凡時刻,站在風雪飄零的墓坑之上、負責指揮的李振軍感到不能再這樣幹下去了,在同王冶秋等人作了商量後,決定立即調來起重機,將棺槨吊出墓坑,同時將墓室中的汙泥濁水,全部裝筐裝桶用起重機吊出,同棺槨一並裝人卡車,拉回博物館再作清理。經過一番緊張的忙碌,二號墓於夜色降臨前算是全部清理完畢。這一天是1974年1月13日。
墓中的汙泥濁水拉到博物館後的第二天,考古人員又進行了清理。這次清理當然不再釆用摸魚摳蟹的方法,而是把一個鐵篩放於水管龍頭前,把汙泥一點點倒入篩中,再借用水管的水慢慢清洗,這個方法的使用,使內中的大小器物無一遺漏地被篩選出來。包括墓坑中已被發現提取的器物在內,二號墓共發現漆器200多種,以及能夠識別出器形的有耳杯、盤、奩、圓壺、器座和匕首等,其中耳杯約100件,盤約70餘件。從這批漆器的特點看,以夾約抬為主,花紋較粗獷,多為鳳鳥紋、幾何紋、雲紋等,但未見一、三號墓出土漆器中的錐畫紋,也就是習慣上稱的針刻紋。個別器物上還加飾銅扣和螺鈿,但都沒有書寫任何文字。此外,還有先前未發現的殘竹簡、泥半兩錢、泥金餅以及木梳、篦等物。其中殘竹簡書寫著墨書,似是記載了墓主人與長沙王的某種關係,但因竹簡殘缺太多,無法作更準確的認定。
當從墓中挖出的汙泥全部被淘洗完後,考古人員特別是發掘領導小組成員,在心情稍感輕鬆的同時,也不禁悲從中來。他們期盼已久的屍體出土在三號墓落空之後,又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二號墓中。想不到這個外表看上去令人充滿信心與希望的二號墓,幾乎是腹中空空,不但未見到一點骨渣,就連期望中的器物也沒有一件出土。其淒慘落寞之狀,讓人扼腕歎息。可以想象當年周恩來總理在作出那“爭取取得比上次更大的成績”的批示時,是不會想到這個結局的。如果說三號墓雖然沒出土屍體,但其出土的帛畫特別是帛書的價值,填補了屍體空缺的不足,並與一號墓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考古景觀的話,那麼,這個奇形怪狀,看似頗為嚇人的二號墓的發掘,實在找不出一點理由和一件文物可與一、三號墓相提並論。回想連日來在冰天雪地中付出的辛勞,真令人感到喪氣又悲苦,可謂百感交集,哭笑不得。
麵對此情此景,王冶秋、李振軍懷著複雜的心情在省博物館一樓大廳內來回踱步,可以想見,他們同樣於心不甘。突然,李振軍像想起了什麼,急忙來到考古隊員身邊說:“將那些破碎的槨板也抬來衝洗一下,說不定還有什麼東西呢。”這一提醒,眾人盡管覺得有些道理,但也不再抱多大的希M。幾個人無精打采地將槨板抬到水龍頭前,開始衝洗起來。令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隨著嘩嘩的水流聲,槨板上的汙泥被一點點衝除,也就在這個時候,奇跡出現了。就在槨板底部的汙泥中,考古人員胡德興等發現了對整個馬王堆漢墓的發掘至關重要的三顆印章。經鑒定,一顆是玉質私印,蠡頂方形,長寬各2厘米,上刻陰文篆體“利蒼”兩字。另兩
顆是銅質明器官印,龜紐鎏金,長寬各2.2厘米,分別刻陰文篆體“軟侯之印”和“長沙丞相”字樣。三顆印章的發現,在確切地證實了墓主人是西漢初年軟侯、長沙丞相利蒼的同時,也揭開了千百年來蒙在馬王堆漢墓之上的最後一層麵紗。它以無可爭辯的鐵證,向人們證實,馬王堆一、二、三號漢墓,正是軟侯利蒼一家的葬地。也正是這一非同凡響的發現,使所有的考古發掘者都忘卻了連日的艱辛與內心的淒苦,精神為之大振。王開滿懷激動地說道:“這次可算找到了三座墓的眼睛了。”連日來一直心情沉重得脾氣有些暴躁的王冶秋聽後,不禁開懷大笑。回想當年,在一、三號漢墓發掘之後,雖然墓中隨葬器物上寫有“軟侯家”的物主標記和封有“軟侯家丞”的封泥,但仍有人堅持認為這些器物是軟侯一家送給長沙王的禮品,自然更有人依據文獻記載,堅持認為是“雙女塚”、“二姬墓”以及‘‘長沙王妃”之墓等等。正所謂蒼天不負苦心人,此次三顆印章的出土,使得一切的爭論和猜測都不辯自明。在煙消雲散的同時,也使二號墓乃至整個馬王堆漢墓的規格和考古價值,當之無愧地列人20世紀中國最偉大的考古發現之一。
墓主人家族關係初斷
既然二號墓中已出土了至關重要的標誌著馬王堆三座漢墓同係一個家族葬處的三顆印章,那麼,這個家族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係。考古人員在將發掘出土的器物作了初步整理後,很快寫出了《長沙馬王堆二、三號漢墓發掘簡報》,在將發掘情況及出土器物向外界作了簡單公布和說明的同時,也對三個墓主人在家庭中所處的地位及血緣關係,作出了初步的論斷。
此前,馬王堆漢墓發掘、整理小組對一號漢墓的年代和墓主人的問題,在正式編寫出版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11一書中,曾經根據隨葬器物的組合和特征,以及軟侯的世係等方麵,推測該墓的絕對年代約在公元前175~前145年之間,“即第二、三代軟侯時期”,並且指出“死者可能是這兩代中某一軟侯的妻子,也可能是第一代軟侯的妻子”。但經過二、三號墓的發掘,證實了原先推斷的一號墓年代的正確,對墓主人問題也得到了一個更加明確的詮釋。
二號墓出土的“長沙丞相”、“軟侯之印”和“利蒼”三顆印章,無疑是馬王堆利蒼一家墓地的確證。據《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和《漢書?高惠高後文功臣表》的記載,利蒼是漢惠帝二年(公元前193)被封為軟侯的,死於呂後二年(公元前186),由此可知此墓已有2160多年的曆史了。
需要舊事重提的是,在三號墓出土的一件木牘中,上書“十二年二月乙巳朔戊辰……奏主讚君”等字樣。查西漢初期紀年中超過十二年的,僅漢高祖有十二年和漢文帝初元有十六年。三號墓出土有帶“軟侯家”銘文的漆器,而漢高祖時利蒼尚未封為軟侯。
[1]此書分為上、下集,湖南省博物館、中科院考古所編,文物出版社W3年10月出版。
據山東臨沂漢墓出土的元光元年曆譜,漢初在漢武帝太初改曆以前,是使用顓頊曆的規製推算,漢文帝初元十二年二月恰是乙已朔。這樣就肯定了三號墓的年代,確為公元前168年。
至於一號墓的年代,由於它分別打破了二、三號墓的形製,從地層關係看來,是晚於這兩座墓的。但是,一號墓和三號墓的隨葬器物,無論是漆器的形製、花紋和銘文,還是絲織品的圖案,或者簡牘文字的書體、風格都非常接近,如出一人之手;而一號墓出土的泥“半兩”和三號墓填土所出“半兩”錢,又同樣都是文帝時間的四銖半兩,因此,兩墓的年代應該相當接近,可能相距僅數年而已。
弄清楚了馬王堆三座墓的年代,那麼三者之間的關係也就比較容易解決了。一號墓與二號墓東西並列,都是正北方向,兩墓中心點的連接線又是正東西向,封土也幾乎同樣大,這正是漢初流行的夫妻不同穴合葬的格式。利蒼葬在西邊,女屍埋葬在東邊,正符合當時“尊右”的習俗。因此,一號墓墓主,毫無疑問就是第一代軟侯利蒼的妻子,她比利蒼晚死大約20餘年。
三號墓緊靠一號墓的南方,即利蒼妻子的腳下,兩墓墓口相距僅4.3米。據鑒定,一號墓女屍的年齡為50歲左右,三號墓墓主人的遺骸為30多歲的男性,兩者相差20多歲,當是母子關係。三號墓的墓主應是利蒼的兒子。據《史記》和《漢書》記載,繼承利蒼侯位的是利豨(官職不明),他死於漢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而三號墓葬於漢文帝十二年(公元前168),顯然不是利豨,而應是利豨的兄弟。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