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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鐵生
史鐵生是當今文壇上極少能用文字真正觸及讀者心底,用深靜之態剖析生死大意,將文才與哲辨渾然於一體,將深奧道理做顯明表達的運筆之人。他稱得上是我們這個時代文思哲辨之大家。
我是個早年喜遊天壇之人,當看到史的《我與地壇》後,雖有“天”“地”之別,確有同感之處,不免心中對他多了一份親近。我曾迷戀天壇的參天古樹和滿園古樸的氣息。近些年似乎那一園的高貴、寧靜與幽遠已被過多的繁雜所侵擾,我亦很少再去了。
鐵生與我是同齡人,起初對他的敬意,多因他的身殘誌堅。隨著他的文章不斷麵世,看得多了,才真正有了想走進他的內心,試著去讀懂他的渴願。此後我幾乎讀遍了他的著作。他身患重疾而不頹不倒,這多表現了他的意誌。深入他,才知曉:他不但有著堅固的意誌,亦有著高遠的心性。他在與病魔的對抗中,始終保持幽默與風趣,以重痛之軀不斷進行大智慧的思考。
他本有才華,也可能此生被世俗埋沒,但重疾讓他專注而奮發。他本有智慧,也可能一生深蘊心底,但重疾讓他迸發出了光輝。上天為你關上一扇門,定會為你開啟一扇窗。若沒有這一扇窗的開啟,或許就沒有了他那思辨異彩的雋永。
他的文字總能讓我怦然心動。字裏行間,時而滿含溫潤,時而銳不可當,時而流露出自然天成的幽默。他的思考深刻而靈動,啟人心扉;他的思辨精辟而透徹,令人信服;他的反詰透著睿智的黠慧,令人叫絕。當然對他的某些觀點,如神與宗教之釋解等我也不一定都能完全認同,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在我心中的卓越。
與我們同代有兩位身陷輪椅的人,他們同樣偉岸。一個為人類掀開了宇宙之謎的幕簾——霍金;一個為人類點撥了心靈之惑——鐵生。去年歲末,鐵生靜然地赴向了另一個未知之境,輕輕地走了。他以自己堅持不懈的思索與探究,為世人豎起了又一座精神之碑。
2011年12月31日(史鐵生逝周年祭文)
音樂——心靈的伴侶
音樂是心靈的語彙,她能將意境、情感的絢爛華彩、激揚奔放、淒美纏綿、飄逸空靈極盡表達,有勝語言之功。真正好的音樂能觸動人心,聆聽她,猶如心與心的交流,似知音。弗裏德裏克·肖邦正是駕馭這音樂語彙的大師。他的作曲與演奏同達輝煌,從龐雜的敘事曲、奏鳴曲、諧謔曲到不同音樂特質的練習曲、圓舞曲、幻想曲、夜曲、即興曲等,他都有涉獵,並多有百年流芳之佳作。在他的音樂語彙裏充滿了對祖國的熱愛、故土的思念、戀人的渴慕、愛與美的憧憬與向往。他將這語彙運用到了極致,詩歌一般的旋律永遠激蕩著人心。
肖邦的音樂一如其人。舒曼譽其為“鋼琴詩人”。才華橫溢的他,一生命運多舛。在異國,音樂上的巨大成功絲毫沒有減弱他的思鄉之苦。他極其傷感地稱自己是“遠離母親的波蘭孤兒”。雖然愛情之火總能激起他創作的衝動與靈感,亦給他焦疲的身心帶來些許的安慰,但深綿的思鄉之愁,還是常常令他心碎。客死異鄉的他,臨終前托付姐姐:“請把我的心髒帶回祖國”。39歲,英年早逝的他,給人們留下了太多的惋歎。
肖邦一生傑作多達百餘部。他是19世紀最偉大的音樂家之一。祖國的文化,民族的音樂,就像種子一樣,深深播種於肖邦的心田,亦如甘露般浸潤著他。他的不少作品凝聚著民族的情感,彰顯著民族的風華。羸弱多情、細膩敏感的他,內心卻有著浩氣磅礴的力量。他以自己的音樂刻畫祖國的命運,向全世界呐喊:“波蘭不會亡!”他的救國之舉,被傑出的音樂家舒曼喻為“藏在花叢中的一尊大炮”。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一定深切地愛著自己的祖國,這是藝術的根基和源泉,是慰藉滋養心靈的力量。隻有與祖國命運共呼吸的藝術家才能永恒不朽。肖邦如是,故他永不衰落。
2010年3月1日(肖邦誕辰200周年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