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峰險壑萬裏凝(2 / 3)

阿環嘿嘿一笑道:“趙凡,你認為我不敢?當年你和一群豬狗追殺我和烴哥,害得我們夫妻二人提心吊膽,整日奔逃,時至今日,方才相聚,你……你……哼!你也有今天?”說完便向明空大師頭上劈去。

林鳳南望得心神俱驚,止叫道:“阿環,不可……”伸臂相擋,未及掌下便聽“啪”的一聲。明空大師頭顱俱裂,白漿急濺如注,噴出數丈。林鳳南驚惶萬分,顫道:“阿環,你……”阿環仰天長笑,哈哈不止,歡聲刺耳。不過許臾,林鳳南已是滿頭大汗,口中不住叫道:“阿環……阿環……”忽聽“啊”的一聲,阿環二目嚓嚓崩響,口亦噴血,林鳳南奔上前去,一把扶住阿環,雙目猶自不信,道:“阿環,你怎麼了?”阿環雙眼流血愈來愈多,二目漸失光澤,近似呆滯。林鳳南恐道:“阿環,阿環,你不……不能……死……”阿環勉強一笑搖頭道:“烴哥,大仇得報,阿環死……死也安心……”隔了一會,阿環又道:“今日恰是初……初八,你還記得麼?”林鳳南含淚答道:“我記得,今天你我相識五十五載。”阿環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還記得以前……以前我們……咳咳……這些年來,感謝你……你對我的照……照顧……”林鳳南止住了她的話語,道:“阿環,你這麼多年來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的,沒過幾天安穩日子,真是對不起你……”說到最後竟漸漸哽咽。阿環聞聽此言,心頭大慟道:“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我沒給你留下一兒半女,咳咳……”林鳳南雙目噙淚道:“你何出此言?有你和我相伴,我已是心滿意足了……”阿環慘笑道:“可……可阿環也要……先走一步……烴哥……烴哥……”語音漸低,其中飽含著多少戀戀不舍的深情,林鳳南痛苦地閉上了雙目。

“阿環”林鳳南伸手探她鼻息,已是聲息全無,身溫漸消。“阿環……阿環……”淒厲的悲音衝破雲霄,直劃天際!

林鳳南猛然驚醒。“阿環,阿環……”豈見半個人影,原本南柯一夢!

林鳳南拭去滿額冷汗,心驚猶在,自言道:“阿環……阿環……五十年了,你在哪裏?”想及夢中的慘景,不禁心顫又起:“不可能……阿環……不……”

寒風凜冽,林鳳南緊裹皮襖,望著東方的飛雪。不禁昂天大嘯:“阿環……阿環……阿環……”其聲來回振蕩,顯是用內力激傳,天山遍野蕩蕩不止,隻是久久無人回應,林鳳南大喊之後,頭暈又起,心急火燎之下棄大道,擇近路逕奔東南而去。

天山東西蜿蜒伸開,綿延數千裏。山巒秀拔多姿,雪峰常年難融。氣候甚是惡劣,一向少有行人過客。

東南山腰,屋舍層巒疊嶂,樓宇鱗次櫛比。很多建築依山而建,甚是堅固。姿態亦是巍峨。建築正門兩旁各立兩座青石獅墩,神態威猛,重約前斤。

院門正上方橫書題字“天山派”三個金鍍大字綽綽奪目,字若銅鉤,跡象有力。院門左右篆書相刻:孟嚐君下三千客,無言堂前賓滿座。

突然,兩扇大門吱呀一聲拉開。兩行人馬自院而出,個個懸劍佩刀,勇猛驃悍。東西貫開,正中走來一人:五短身材,滿臉橫肉,正是管家沈福。

沈福左右環顧幾眼,斥道:“你們這群呆瓜,沒聽到山崖之上有人吼叫?”

眾侍衛麵麵相覷,一時間誰也不敢言語。

左側一個尖臉侍衛抬頭道:“我們正要通報!”沈福冷哼一聲,道:“通報,通報,我怎麼沒見半個人影?”那侍衛道:“我們還沒來得及……”沈福沒想到這個小子竟如此出言無禮,遂大怒道:“什麼沒來得及,分明沒把老子放在眼裏。”那侍衛委屈道:“你不也是剛剛聽到?”沈福吼道:“你小子好大的膽,敢如此與老子說話?”

右側一個胖子一見形勢不好,連忙道:“沈管家,你不要生氣,陳丹初來天山,很多規矩還不懂,你老放他一馬。”沈福轉過臉去,道:“夠了,老子不想聽你們的廢話!”伸手一拉韁繩,嘶嘶馬叫聲中,人已衝出數丈,胖侍衛一抹額頭豆珠大的冷汗,暗暗叫道:“好險!”

孰料片刻之間,沈福轉過馬頭,手提馬鞭指著陳丹道:“你明天到後院劈柴去!”陳丹頓時驚呆,口無倫次道:“這……這管家……你……我……”沈福不耐煩道:“不要羅嗦,老子可沒功夫聽你廢話,”麵色一沉,馬韁一拉,眾侍衛群噓之時,馬兒已衝出院門。

陳丹站在原地怔望,心中紛亂難安,正自暗暗後悔自己多言之時,胖侍衛道:“陳丹你不要難過了。”陳丹道:“胡三兄,我不過說出事實,這又有何不對?”胖侍衛歎了一口氣,道:“管家就是這樣的脾氣,他講話時是不許別人插嘴的,以後你注意就是了。”陳丹道:“可是……不過……”

突然嗤嗤一聲冷笑,一個中等身材兩捋胡須的高個子道:“胡三,你與他扯個啥,這小子來到天山,連大夥都不拜,落的到後院劈柴,也便宜了他。”陳丹臉色漲得通紅,怒道:“你……你什麼意思?”那高個子嘻道:“沒意思!”胡三忙道:“楊兄算了!大夥一起做事,都互相照應一下吧!”姓楊的高個子道:“可是有人不把咱們放在眼裏。”陳丹正自惱怒之際,於是大吼道:“我便不把你放在眼裏,你又如何?”姓楊的高個子愕了一下,怒道:“你瞧,我說這黃毛小子不識抬舉吧!剛來沒幾日便要尋老子的晦氣,他媽的,活夠了……”陳丹一揚手,抓住姓楊的衣襟喊道:“你敢罵我?”姓楊的冷道:“小雜種,我便罵你……”話音甫畢,猛地向陳丹的胸口踢去,陳丹一不留神正中前胸,“咚”的一聲仰躺在地。

胡三連忙扶起陳丹道:“你沒事吧?”轉身道:“楊兄,這又何必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怒呢?”

姓楊的高個子道:“胡兄,你不要袒護這小子,不然到時……嘿嘿……”胡三一抬頭,冷笑道:“楊虎,我胡三做錯了事自有掌門懲罰,大概輪不到你來教訓?”楊虎道:“胡三,我可提醒你,不要三番四次跟我過不去,惹火了我,恐怕沒有你的好處。”胡三不禁哈哈一笑道:“怎麼連我也不放過?好!那你就動手吧!”

雙方劍拔弩張之時,忽聽遠處有人咳嗽一聲,胡三、楊虎不禁頓時一驚,楊虎哼的一聲,道:“今日先放過你們,總有一天讓你們嚐嚐我的厲害。”胡三笑了笑,道:“那好!胡某一定奉陪。”陳丹衝向前去,怒道:“姓楊的,你怕了麼?”又道:“你走什麼?要打就打,難道掌門一來就當縮頭烏龜是不是?”“什麼縮頭烏龜,同一門內講話可也不能壞掉規矩,無以規矩,不成方圓麼,這規矩總還是要有的!”遠處有人接道。眾人扭頭看時,個個鞠躬施禮,齊道:“掌門!”

一位年約四旬,滿目慈光的中年人背負雙手,正穩然站在門庭正中。

中年人輕輕道:“丹兒,什麼事?”

陳丹的臉變得通紅,輕道:“這……沈管家罰罰我到後院劈柴!”胡三道:“掌門,陳丹初來天山,許多事情還不明白,言語有些過失,望掌門寬恕於他!”中年人愕的一聲,望著陳丹道:“丹兒目光精銳,反應敏捷,是個可造之材!如果持之努力,將來必成大器!可是年紀稍輕,尚需一番磨練……”

陳丹剛剛還沉溺於自己一無是處之中,武功低微,言語遲鈍,未料到掌門如此著重評價自己,內心抖動希望與憧憬,激動得差一點流出熱淚。

這時又聞掌門道:“孟子雲: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個人年輕時吃點苦受點累,都不過是鍛煉的途徑罷了。想是當初,我流浪江湖,受盡苦難,幾乎不堪忍受,但最終堅持下來,持之今日,無論遇上多大的困難都不過平常罷了,倘若沒有昔日痛苦的曆程,今日怕是很難執掌天山一派,丹兒前途無量,日後定能強勝於我,不過那時壓力折磨尤大,趁著年輕力壯,好好鍛煉一番……”

陳丹性格耿直,一向忠心待人,聽到掌門這番言語,不禁心頭大慟,淚水盡濕眼眶。道:“掌門,多謝你的教誨,我願到後院劈柴,好好鍛煉自己,一定不辜負你對我的期望。”中年人微笑點頭道:“對!男子漢大丈夫無不可為,吃點苦受點辱才使自己過得有滋有味,正如吃菜,倘若整日甜心糕點,想你一定會吃夠,偶爾添點苦辣,是不是常能勾起我們的食欲?”陳丹不禁笑道:“謝謝掌門,我記住了!”

中年人見得陳丹臉露笑意,立刻轉過頭去,正聲道:“諸位兄弟,剛才我聽得山巔有人吼叫,不知誰人。今日天山將迎來少林,昆侖兩派掌門,此事非同小可,幹係到天山榮辱,千萬不可讓人搗亂生出事端,胡三,你帶些人手查查去,回來報與我知。”拍拍胡三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胡三一向欽服掌門,連忙躬身道:“掌門放心,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率著幾名天山弟子匆匆而去。

楊虎立在庭中,正自不知如何之時,忽聽掌門深深地歎息一聲。楊虎不知何故,試探性的問道:“掌門,你有事麼?”中年人又歎了一口氣,悠聲道:“楊兄弟,你來天山多久了?”楊虎不知掌門意思,微一忖道:“楊虎來天山已有十三年零七個月。”中年人嗯的一聲道:“我待你如何?”楊虎道:“掌門待楊虎一向不薄。”中年人道:“近幾年來,我感到天山發展帶來兩種結果。”楊虎奇道:“那兩種?”中年人道:“一種是天山派名聲日見其響,多為江湖所關注,這本身是一件好事,可是同時又帶來壓力與挑戰,天山派所承擔得江湖責任更多些。這又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你來天山的日子也不短了,該是為天山出大力的時候。重要的事情不宜交給年輕弟子,還要勞煩楊兄弟!”

楊虎道:“掌門,何出此言?我楊虎身為天山派弟子,分擔天山事務理所當然,何談勞煩二字?掌門可把楊虎小瞧了。”中年人溫爾一笑道:“楊兄弟做事幹脆利落甚好,可謂天山之福,天山派的發展還要依賴你們,因此……”突然止住話語,不再說下去。楊虎道:“掌門心頭有何難言之隱,盡說無妨!”中年人道:“還是楊兄弟了解我呀!不過……”楊虎抬起頭來道:“掌門,我楊虎跟你多年了,從來都是忠心耿耿,沒做對不起天山派的事,你若我靠得住,就請吩咐吧,我絕無半點推辭!”中年人苦笑道:“楊兄弟言重了,你我情同手足,多年來一直肝膽相照,我豈會懷疑你?算了!回屋喝酒去。”楊虎撲通一聲撲倒在地:“掌門待楊虎甚是厚道,楊虎一直無以回報,今日之事隻要我能辦到,一定辦好!”中年人輕叫一聲,連忙扶起楊虎,口中直道:“你看看你,幹什麼呀?”楊虎道:“掌門若不相信我楊虎,你說一句話,我即刻自刎,決不皺半下眉頭。”中年人搖搖頭無奈道:“好罷,我就說了,本來我打算與你喝完酒後一同離開天山。”楊虎奇道:“為什麼?”中年人歎道:“天山新手激增,人心難齊,為了天山的發展卻又不得如此,無言自蒙師父相傳掌門一位,時時謹記天山發展之大計,廣招新手,不過最近時日,新人妒忌楊兄弟,逼我令你退去,我與楊兄弟肝膽相照多年,豈能趕你下山?苦思數日,慮逾千策,卻無可解之法。我見苦勸無用,隻得同楊兄弟一同退去,這樣無言心下方才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