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水綿延三千裏,橫貫楚、齊、魏。
每年自早春到晚秋,河麵上總會擠滿了各色船隻,私人跑貨官家漕運並趕路遊玩彙在一處,甚是繁華。
在這片盛世繁榮中,自是少不了供人**作樂的畫舫。
而那些畫舫裏最有名的,當屬異軍突起的‘蕭’字號。
據稱,蕭家發跡於大漠,三年半前來到中原以大手筆將滄水河領域的幾個頗有實力的畫舫商號買下後,經營得當聲勢漸隆,時至今日,已隱然現業內巨鱷之象。
據傳,蕭字號的幕後老板頗為神秘,大小事宜皆由得力下屬出麵處理調停,幾乎無人見過其真麵目。
秋高氣爽,風卷雲散。
我躺在畫舫最高一層的艙板上攤手攤腳曬太陽,眼見著晚霞滿天,眼見著日落月升,眼見著一天的光陰又這麼悄然而逝,對這種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狀態我十分自得。
當年在那齊國東宮,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結果卻沒死成。
我的王上侄兒到底還是有些本事的,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瞞天過海換了鴆毒,又暗度陳倉將假死狀態的我給偷了出來。
依著他的性子,自是恨不能讓我立即歸國。然為策萬全,我飲下的那杯毒酒雖不致命卻也甚為傷身,一時半會確是經不得長途顛簸,無奈,隻得在齊境內暫尋了處妥當的地方靜養。
我經此一難,又於那隻有一個啞巴老仆的宅院裏終日閑坐,免不得會時常思考一下人生。越來越覺得之前的十六年過得實在太過荒唐,難怪要遭此劫數。
悟到了‘莫囂張,囂張遭雷劈’的真理後,我當即決定下半輩子定要夾緊尾巴遠離是非,低調再低調。
況,隻要一想到偉大的祖國還有那與我說不清理還亂的疑似肌膚之親的二位重臣,尤其是那簡直毫無疑問會趁此機會將我重新安個身份納入後宮一嚐夙願的王侄,我就由衷地想要再死上一次……
幸虧我懂得未雨綢繆,早已暗地裏將大部分嫁妝變賣,又財神高照的在漠北大賺了一筆,偷溜成功後,便搖身一變,成了蕭姓闊商。
所謂大隱隱於市,且按照我對侄兒的了解,他斷不曾料想我竟如此膽大,不僅不倉惶東躲西臧反而弄出這般招搖過市的排場。
事實證明,我的確英明。
兩年多來,我高調行事低調做人,混跡於自家畫舫在千裏水域順流而下又逆流而上,不問前塵不管歸途,逍遙來去。
我很滿意,也很知足。
而為了在這風月場所方便行走,我向來慣以男裝示人。
吃晚飯時喝了點酒,我覺得有些頭暈,便晃了出來想要吹吹風。
風中夾雜著潤澤的水汽,撲在熱得發燙的臉上非常舒服。
我扶著欄杆仰著腦袋左搖右擺,正詩興大發欲即興賦上一首,眼前卻猛地一黑,心一沉,手便也隨之一軟,整個人不由自主就向前倒去。
電光火石之間我來不及慘叫卻還來得及思索,不知若是從這三丈高的地方直挺挺拍到河麵上,五髒六腑會不會碎成餃子餡……
老天想必當真被我這兩年的洗心革麵誠心悔過所感動,這一回又慈悲大發,又沒把我給收了去。
生死一線,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同時被我後撤回身的力道弄得踉蹌幾步,手便順勢摟住了我的腰,將我整個兒帶入了懷中。
天上星月璀璨,河麵波光粼粼,周圍鶯歌燕舞,耳邊絲竹陣陣。
攬著我的是個約摸二十五六的年輕男子,眉目俊朗,氣質清雅。垂眸將我望著時,唇邊抿了一星兒笑,那幾分訝然幾分戲謔中甚而若有似無的仿若含了繾綣淡淡。
此情此景,怎一個**無限。
然而,我卻絲毫不覺麵紅心跳,隻覺兩股戰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