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7(2 / 2)

看到迎麵走來的生產隊長,蘭馨悄悄地地往其他人身後躲了躲,作為孩子,她對這個這個凶神惡煞般的人有著天生的恐懼。涼狗的身旁是晏家岱最會算賬的會計張邦傑,因為兩個眉毛間有塊黑色的胎記,人送綽號“三隻眼”。三隻眼的腋下夾著一本黃褐色封麵的工作日記,雙手抱在胸前,緊跟著生產隊長一路小跑。

到了田頭,涼狗轉頭看看周圍的老老少少,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這塊地呢,今天就放刹吧,可以進去倒花生了!”說完,帶著會計轉身朝遠處走去,邊走邊輕聲嘀咕:“諒你們也倒不出幾粒來。”生產隊長的身後,人們已經一窩蜂地湧進地裏,如同美國西部的淘金者一樣,低頭拚命尋找他們眼中的“金子”來。

蘭馨並沒有急切地低頭去挖,她先在地上走上一遍,撿起幾粒遺落在地麵上的花生。有的花生隻露出一點點,泛著乳白色;有的則躺在泥土上麵,看起來是那麼美;而有的隻有莖露在泥土上麵,抓住它的莖可以吧它拽出來。

等在地裏走過一遍後,蘭馨才找了一塊空地,蹲下身來。因為大多數情況下,這些遺落的花生都是埋在土裏,需要仔細地尋找。她用小鍬吃力地翻開一塊土,再用力把它敲碎,細心尋找著。每當敲開土塊,發現一粒花生,無論是大是小,蘭馨的心裏都會忍不住一陣欣喜。偶爾,也能在這塊土地裏發現三個粒的花生,蘭馨便會如獲至寶似的放到衣服口袋裏。

緊張而忙碌的一個上午飛快地過去,這塊地已經差不多被人們翻遍了。有些人應該是覺得再也不可能翻出一粒花生了,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有些人卻仍不甘心,反複地翻著,敲著,找著。

一整天,蘭馨隨著倒花生的人群,穿梭於大渠南這一大片花生地。傍晚時分,她提著籃子與放工的母親一起往家裏走去。籃子裏是她這一天的收獲——大概一兩斤的花生。母親撫摸著蘭馨那沾著土屑的頭發,開心地說:“我們家蘭兒真能幹啊,明天河西的那塊地也要放刹了,再歇一天吧……”

就這樣,蘭馨一連在家歇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蘭馨早早地來到學校。她像做了錯事一樣,戰戰兢兢地走上自己的座位。幾天沒來,桌子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想到這幾天落下的課程,她的心裏忐忑不安。數學課上,老師講的內容自己似懂非懂,這可是自己最擅長的學科啊。他知道,在這三天裏,老師已經教了好幾節新課了。

課間,她把前兩天教的內容反複地看了又看,可還是一知半解。同學們大多跑出了教室,男孩子們在追逐打鬧,最要好的幾個女孩子都在在興致勃勃地跳皮筋:

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花開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四五六……

若在往日,蘭馨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和同學們一起邊跳邊唱著自編的歌謠。三天沒來,同學們自然有些疏遠了她。她拿著課本,趁著休息的間隙,悄悄地湊到班長身邊說:“班長,教教我唄!幾天沒來,這些題目我都不會做了。”“來玩跳皮筋吧,不要這麼認真。”班長看了她一眼又轉過身去跟著大家一起唱起跳皮筋的歌謠來。蘭馨知趣地回到了教室裏,她知道,同學們不會輕易有這個耐心專門來幫她補課的,老師更不會有這個時間,隻能靠自己了。

第二天,蘭馨從家裏抓了一把前兩天“倒”來的生花生放在了衣服口袋裏。小小的衣服口袋頂多裝下了十幾粒花生吧。用這把生花生,她請兩個同學幫自己把這三天的課補上了,還用最後的幾粒花生從宋如梅那裏換來了一張格子紙。從那時候起,在遇到困難的時候,蘭馨總會努力地去思考,想出最為有效的處理方法來,這種良好的習慣讓她受益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