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8(1 / 2)

娃娃親

很小的時候,蘭馨訂下了一門娃娃親,男孩的父親是個彈被匠,叫李從厚,是緊靠晏家岱的桑樹園上出了名的手藝人。

過去一般人家用的棉被都是請彈被匠上門加工製成。人們把自家地裏收獲的棉花去籽以後,用特製的弦弓來彈,加工成棉絮被或棉花卷。女兒嫁妝的棉絮都是新棉來彈,一般人家也有用舊棉重新加工的。彈棉花的主要工具是一張用牛筋做弦的大木弓,另外還有木棰、鏟頭、磨盤等。彈的時候,用木棰不斷敲擊弓弦,使板上的棉花漸趨疏鬆,然後用木製圓盤壓磨,使棉絮平貼、堅實、牢靠。待有了棉被的形狀後,再由兩人將棉絮的兩麵用紗縱橫布成網狀,以固定棉絮。按民俗,棉絮上所用的紗一般都是白色,但用作嫁妝的棉絮必須以紅綠兩色紗,以示吉利。如舊棉重彈,須先除掉表麵的舊紗,然後卷成捆,用雙手捧住,在布滿釘頭的鏟頭上撕鬆,再用弓彈。

彈被匠李從厚為人實在,性格豪爽,加工一條棉被收4毛5分錢。有時候,晚飯過後,主家會提出讓他再加工一個小的棉花卷,用來製作棉衣。按慣例一條棉花卷該收2毛錢,主家有時候會說,就當送的吧,他也不會強要,隻當是幫了別人一個忙,依然樂嗬嗬地,不折不扣地完成每道工序。因為彈被匠手藝精湛,為人爽直,因此成天走街串巷,生意應接不暇。

秋天收完棉花後,蘭啟佩請彈被匠幫家裏彈兩條新棉絮。李從厚帶著他的木弓、木槌、磨盤等家夥什上了門。拆下門板,墊上涼席,放上去籽的棉花,彈被匠正式開工。隨著一聲聲弦響、一片片花飛,棉花越來越蓬鬆,在門板上堆了高高的一堆。等棉花足夠蓬鬆了,彈被匠拿出一個圓溜溜的磨得光亮的磨盤。那磨盤隻有臉盆大小,如同半個扁扁的圓球。彈被匠把磨盤放到棉花堆上,雙腳站到磨盤朝上的平麵上,就像玩雜技一樣,伸平雙手保持身體的平衡,靠腰腹的力量,扭動磨盤,繞著棉花堆的邊緣慢慢移動,逐漸向中間壓過去。一會兒工夫,整個棉花堆便被壓過一遍,剛才高高的一堆棉花立刻就有了被褥的形狀。仿佛魔術一樣的彈棉花的過程,讓孩子們驚訝不已。

一天的工夫,兩條嶄新的棉被彈好了。晚飯的時候,李從厚和蘭啟佩邊聊邊吃,非常投機。李從厚說:“老兄啊,看你也是實在人,今天這兩條被子的工錢我不要了。我白天看到你家門口有樣東西,想先借回去用用,等你要的時候,就還給你,怎麼樣?”

“什麼東西?”

“門口那堆紅瓦。”

李從厚說的紅瓦是蘭啟佩前兩天剛從土窯上買回來的次品瓦。一般的正品瓦出窯之後都是呈現幽幽的青色,碰撞時發出清脆的響聲。而這些次品瓦由於在燒製的灌水階段沒有把握好尺度,所以呈現一種暗紅色,敲起來聲音悶悶的,長時間淋雨後就會變得異常疏鬆。蘭啟佩看在它價格便宜,買來準備修理房子的。現在,李從厚家正在蓋房子,已經即將收工,發現還少一些瓦,臨時去買又沒能買到,正好看到蘭啟佩門前這堆瓦,便想先借回去一用。

蘭啟佩很爽快地說:“老兄你隻要不嫌棄,這瓦你就先拿去用。今天的工錢,我是照樣要給的。”

第二天,李從厚用平板車把這堆紅瓦拉回了家。

兩個月後的一天,彈被匠拉著大車上門來還瓦。讓蘭啟佩意外的是,車上是一色青幽幽的好瓦。